🕯️烛渐失控

关于我

烂人写手 烛了火大

文/烛香  

 

Summary:

战争结束了,但关于圣水的冷战并没有结束。

克劳利想要一台车。

而我想写爵士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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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始看这篇缺少实际内容的短故事前,我们的读者应该知道的是,克劳利是一个自由主义者。

因此,20世纪的无序对他来说是场狂欢,而汽车是狂欢开始的必备道具。

不过话说在前头。他不喜欢战争。从1914年到1918年,整个伦敦都笼罩在一种阴霾里,所有人都垂头丧气。1916年后,医院和疗养院人满为患,退伍的士兵走在街上会突然发起癔症,手指僵硬眼里没神。机器是人类的造物,而机器战争就像是大革命时的断头台,集体性的,就是撒旦也想不出这样精妙的点子。

但这些都不是让克劳利心神不宁的原因。真正让他倍感烦闷又无处排解的根源是因为天使自1862年的固执。

他们已经50年没有讲过话了。

更糟的是,克劳利还缺少找天使说上话的时机和理由,因为天使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圈在书店里。战争开始后,天使非常自制地降低了自己的伙食标准,他也不怎么去巴黎,他偶尔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教堂和医院行善,而这些地方(尤其是前者),克劳利出于种种原因都不怎么乐意去。

1918年秋天的一个上午,他们在圣詹姆斯公园中心地带隔着草坪碰见对方。他们都停住了,然后天使下意识地抬眼抬手后——又迅速压抑住自己打招呼的礼貌本能,他拉扯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快步背过身消失在公园的另一端,偏就不和克劳利说话,摆明了态度划清界限。

克劳利的脾气更臭了。他当时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公园里最粗壮的那棵树,盯得那树的叶子飒飒发抖,但这样换不来天使的温柔。

总之,现在克劳利陷入了一种困境。天使的固执导致了他的孤独,这孤独(和失恋)侵袭了他腐蚀了他。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他的工作(当然,他本来也没多上心)。1918年那短短的冬季,他被喷火的地狱马甩下来了37次,平均两天一次。他的屁股前所未有的疼,让他无法参加战争结束时在伦敦持续了整整三天的庆祝——他甚至不能放任自己瘸着腿走到特拉法尔加广场,见证一下人类在狂欢时会带来的暴力和骚乱。

在第37次被马甩下来后,克劳利趴在床上决心重新振作起来,并且彻底放弃地狱马。在这二十年里,他注意到人类越来越少的让马匹占据街道的主流,马匹开始更多聚集在乡村,因为那些乡绅喜欢笼络二三十条猎犬骑着马出去猎狐。城市里取代马匹的交通工具变成了一种黑色的铁皮箱子,术语是汽车。它们自1908年起通过亨利·福特在密歇根州底特律市的工厂推出的T型车迅速普及,到了战争结束,老福特已经成为了美国人必备的出行工具。

克劳利现在确信他需要一辆车。

为了更好地了解汽车文化,克劳利打包行李去了美国,暂时逃离了对他不公的英格兰和无情的亚茨拉斐尔,给自己饱受创伤的心灵放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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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初目的地是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

显然,这不仅仅是为了汽车。如果是为了汽车,他更应该去东北瞧瞧。但是克劳利做不到在踏上新大陆的瞬间不去瞥一眼爵士乐的起源——伦敦的一些酒馆已经有很不错的爵士乐手,巴黎也开始渐渐变成欧洲爵士乐的中心,但是新奥尔良——撒旦万岁,任何一个热爱音乐的人都不会放过这里。恶魔已经收集了好些爵士乐的黑胶唱片(但所有人都知道爵士必须听现场),这绝对可以秒杀19世纪以前的一切音乐(40年后他遇见摇滚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克劳利计划先去新奥尔良,然后再去孟菲斯瞧瞧,最后去芝加哥和纽约。新奥尔良的乡村俱乐部每个晚上都聚集着好些车子,这里有太多太多无所事事的年轻男孩和他们风流女孩们(或叫做摩登女郎)把头发弄得鬈鬈的,抹上发油。她们把自己套在玻璃纱连衣裙里,上面总有上百个炫目的亮点,她们擦得粉和撒得香水太多了,肉欲的味道就从俱乐部的赌桌和台球室里冒了出来。

克劳利这两周都坐在距离未来的Preservation Hall半英里处的一家间乡村俱乐部的角落里喝酒抽烟。他穿着撞色的搭配,看着人类大声喧哗,他能从皮鞋和凉鞋的踏声里摸索出单簧管和手风琴的切分调子(他完全可以猜到如果换做亚茨拉斐尔他会有多讨厌这样的音符)。这些都是留在南方的二流乐手了,许多一流的被北方佬挖走去了芝加哥和纽约。他在新奥尔良没忘记履行职责,他劝诱了好几些退伍的落魄军人把自己这一周仅剩的工钱都投进了骰子的点数里,但是也许他不去劝诱,那些人也会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他们都有着相似的胡茬、一身的跳蚤、满眼的浑浊和过分的血丝,就像是伐木场里被抛弃的烂木头,专门用来垫其他木头落下来的碎屑。这样无聊酗酒的灵魂逐渐让克劳利玩腻了,于是他又去了孟菲斯。

孟菲斯的人,总得来说,他们更想要像老祖宗一样摆出点绅士风度,而不是和路易斯安那州的乡巴佬一样没羞没躁地狂欢。比起新奥尔良,酒吧和黑人多一些的咖啡店里有更多的忧伤的调子,无休止的狂欢也少了很多。这里的人戾气比新奥尔良重一些,也更在意自己有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克劳利在孟菲斯逗留期间跟着一个酒吧的小号手学会了开车,不过他发誓他绝不会买T型车——这两周下来他看腻了看倦了:柔软的后座,缺少防护的车头,易操作的扶杆——在克劳利抵达孟菲斯时,福特公司的流水线已经把亨利·福特捧上了美国最富有的几个人的位置,这车早已遍及了半个美国并且远销欧陆。300美元(1920年代290美元/中文维基)的T型车就像是亚茨拉斐尔的那套米白西装,甚至还没有亚茨拉斐尔可爱的微笑和时常更换的领结提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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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芝加哥前,克劳利特意把他的头发弄成了中分的样式,然后用软礼帽盖住(软礼帽比上世纪的高顶礼帽要好得多,高顶礼帽搭配鬓角,真太做作了),搭配了一套特别昂贵的黑西装,他在孟菲斯最好的裁缝店里一眼就相中了。他还扩充了一下他的墨镜库存,然后提着一个毫无意义临时变出来的棕色皮箱用半秒的时间出现在了芝加哥联合车站(那个棕色皮箱只是让他旅人的身份看上去更有说服力而已)。

“呼。”他伸展了一下四肢,看到大街小巷都在拿着报纸大呼小叫,“芝加哥比我预想的还要吵。”

他抵达芝加哥的这一天是1920年的1月17日,早上7点21分,报纸刚刚印出来,宣布了国会在午夜的决定:根据这项法律规定,凡是制造、售卖乃至于运输酒精含量超过0.5%以上的饮料皆属违法。国会天真的认为,只要第18号修正案生效,所有的酒精饮料都可以在当晚被换成67美分一加仑的牛奶。克劳利在当天晚上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买酒的权利——当然,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喝。

酒不是最重要的,车才是最重要的。克劳利没有忘记他远道而来的原因,他在当晚总算看到了点不一样的。

科尔汽车公司有一款线条优美的浅色敞篷汽车,两排座位。但是如果看久了,会觉得它的车头像一盒并不吸引人的巧克力包——但还不得不承认,他的车轮边缘的钢条摆布得相当唯美。英联邦汽车公司在这一年推出了一款新的敞篷车,只要1495美元,大约是个中产阶级半年的工资。它给克劳利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个棺材(这是夸奖),而且他车屁股那儿,也就是后座的座椅靠背极尽浮夸,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遐想。它第一次经过克劳利的眼前时,那做作的后座上半踩半站着两个女郎,她们和她们车前的男伴正一路披荆斩棘冲向城西边的拉克撒俱乐部,芝加哥最大的牙膏厂老板正在举办一个变装舞会。

克劳利扮成了一个恶魔走进了俱乐部——他只是把他的翅膀变了出来,招摇地在舞厅里晃着他的屁股和羽毛。他注意到许多情侣乐意于扮成一对儿(有一对儿甚至扮成了一只狮子),于是他开始思考如果亚茨拉斐尔也背着翅膀和他一起——在这里瞎转,是不是就是一种变相的宣布主权(人类在这类问题上总是非常的富有创意)。他觉得亚茨拉斐尔一定会喜欢这个派对的巧克力蛋糕和水果塔,不过亚茨拉斐尔也一定会拒绝美国的各类罐头食品:似乎这群操着土鳖口音的新大陆居民热衷于把一切食品封存进罐头里。而亚茨拉斐尔,当然,天使必须吃到最新鲜的美食。

克劳利在舞会里转来转去,虚情假意地配合音乐摆动着他的腰。他能听到人们脑子里各式各样的想法,最后汇集为一种类似的声音:想要源源不断的香槟、公然的调情(以及在宴会结束后在俱乐部外头的车里做爱)、看到货真价实的马戏表演和脱衣舞娘——于是,好心的克劳利给了他们这样的自由,充分利用了各个人的自由意志——他把喷泉变成了无止境的香槟池洒在了每一个人头上,让想要无耻做爱的人直接把衣服丢掉。最后,他把乐手的乐器变成了左轮手枪,让他们冲着混乱的人群发出真正原始的乐声(不过他保证所有人都会奇迹般地活下来)。

玻璃杯和巨大的枝形吊灯碎了一地,枪子儿射在了俱乐部黄色的墙内。女人在咯咯尖叫,而男人们则忙不迭地把自己变回野兽。

 

一美分的钢镚丢酒里

勇敢的撒旦和他快活的蛇

他们跳着沙龙舞敲死了两个犹太人

拖走了三个社会家

亲德分子下地狱

被煮成肉汤献给我们的橡皮糖女王

 

他们唱着即兴的烂歌。

这是自由主义者克劳利送给人类的馈赠。

克劳利完成了一切后,他在狂欢中转悠出了俱乐部,沿着路往回走,然后开始产生了一些念旧的感觉——我是说,当你做坏事时总有人会尝试从另外一个方向纠正,你就会开始习惯。如果亚茨拉斐尔看到拉克撒俱乐部里极端堕落的场景,他一定会皱着眉头尝试做一点纠正——又或是吃完这里的巧克力蛋糕,然后他们可以启程去纽约再看看。

克劳利一直走到了凌晨两点半,然后他在公路边上停下来——在离他13米远的地方有一家汽车维修店,那里停着好几辆车。但是他突然没有兴趣去看,一种怅然若失的愤怒突然吞噬了他,让他对新大陆不耐烦了。他像是踩在一个玻璃轮子上,绕着他碰不着的世界转了一圈,滴溜溜过去,他唯一能碰上的只有——酒精、香烟、爵士乐、女人的胭脂和她们蓝色的玻璃般的眼睛、不成比例的假钻石……这些东西都像泡沫一样突然连带着世界消失在了他全部的期待中。他所能触碰的东西……汽车和酒精以及、他妈的他确定他喜欢的爵士乐,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在黑暗的公路边看着街角广告牌上卖吸尘器的女模特在假笑,一种强烈的反感涌了上来,远处的一些汽车的声音和大笑都像是从地狱的裂缝里冒出来的虚无。

他不想去纽约了,再往西一些,俄亥俄州也不再吸引人。整个美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混乱的空壳,他们不需要任何恶魔的引导就能顺顺利利地迈进地狱。只要他们再继续这样疯癫地及时行乐,一百条禁酒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阻止不了这个国家直接变成撒旦的领土。

他脚下的玻璃轮子在他对亚茨拉斐尔的渴望中被撞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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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假期在他的不耐烦和无所谓中草草收了尾,睁开眼的时候他站在苏活区的一家旧书店门口。书店已经歇业了,店里没有半点灯光透出来。显然,天使正在模拟人类的睡眠习惯。整座伦敦城都很安静,它依然保持着它的体面和秩序,就像亚茨拉斐尔喜欢的那样。

如果他现在弄响天使的门铃,天使会马上醒来,然后友好地推开门。

然后天使将迅速收回笑容,假装并不认识他、或者强调他们不应该见面——不管天使克劳利做什么,他都会努力让他们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的冷战继续下去。这是天使给他们关系强加的秩序,克劳利恨这套守则。

他觉得他真的并不那么需要圣水。他也许应该走进去,然后告诉亚茨拉斐尔他收回他的要求。他们明天一起去挑汽车,伦敦也有了不起的汽车商。一切都可以按照亚茨拉斐尔、和他那套英格兰式的秩序走。

他就像个怪异的石雕一样站在书店门口,穿着一套美国产的黑西装,大半夜戴着墨镜和软帽。

他也许应该买一点美国的口香糖和洗发水作为道歉的礼物——他真的不擅长这个。

在他准备弄响门铃的时候,店里的灯突然亮了。

克劳利突然决定消失。

他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半根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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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茨拉斐尔眯着眼睛打开了书店的门,他穿着一套睡衣还带着个小睡帽,这是他在Hundred Guineas俱乐部练习加沃特舞时认识的朋友给他推荐的。他不需要睡眠,很多时候他只是躺在床上回想着他愉快充实的一天。

他看着苏活区漆黑的街道。

克劳利终于回到伦敦了。他想。

就在前一天,他还以为克劳利再也不会出现了。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不过在关上门的时候,他又浅浅地斥责了一下他那一瞬间的心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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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清楚这篇故事性有多薄弱

我只是想写爵士时代,而克鲁利太适合爵士时代了

我就是

我每一对都得搞一次爵士时代才舒服



特别感谢菲茨杰拉德和他留给后人无与伦比的故事。

以及小径在美国给我带回的1920年Pages of Time小册子,里面的各类广告和购物价表非常实用。

关于我提到的两辆出现在芝加哥街头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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