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渐失控

关于我

烂人写手 烛了火大

关于她,关于伊丽莎白,或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被称为伊斯特万。关于她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像是些碎片。若没有特定的提醒,她没办法记得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或者没有结束,这千年来,都是一个充满误读、战斗、苦难与觉醒的故事。我们没办法把每一个细节都解释清楚,只能零零碎碎从她记忆的碎片中挑出些可说的。

这是仅关于“马扎尔”国,又或被人误传为“匈牙利”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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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11名为伊丽莎白的少女

 

匈牙利一败涂地。但是对于积极投身大西洋的西欧人来说,东欧盾牌的崩溃第一次成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1]

“伊斯特万”这个名字、连同那个战士本人都消失了。当十二年内战结束时,回到布达城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她说她叫伊丽莎白·海德薇莉,已经取代了消失的伊斯特万。[2]

贵族们欣然接受了她的说法。这是一片分裂的败土,没有人再为“国家”是男是女、是强是弱斤斤计较。他们甚至不关心她在出现前所经历的、不关心她和过去的那个伊斯特万多么的相像,他们也没在意过她穿裙子的样子多么得别扭——关于“匈牙利”的一切,对于利欲熏心的人来说毫无意义,他们的视线只能落在他们的封地范围内,更广阔的,则超出了他们的目光所能触及的限度。

在她回到故土的不多久,伊丽莎白就连同一些破布裙子一起被打包送进了维也纳的宫廷。人们把国家包装成女佣,换取西欧人对这片焦土最后的同情。

罗德里赫看着站在他居所门外的伊丽莎白,挑起了眉毛。

“我收到了信,来的应该是位叫伊丽莎白·海德薇莉的姑娘——”

“那就是指我。”伊丽莎白把她的包裹扔在地上,强行打断了罗德里赫的话,她收不住手上粗鲁的动作,“抱歉。”

罗德里赫停滞了半分钟,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消化了这个信息:“你变了很多。”罗德里赫说。

“只是我们的处境颠倒了,如果用你的话来说。”

罗德里赫不再多问,他领伊丽莎白走进他的房子里。他的屋子被漆成了白色,门厅走廊熙熙攘攘有些沉重的柜子,上面摆着金色的烛台和其他装饰品、世界地图、奥地利本人的胸像,桌面上还摆着鲜花,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房子一共三层,摊在一个漂亮的花园里,走廊很长,有许多房间,但大多都只是闲置的。她来的时候神圣罗马出去了,平时,这孩子住在二楼西侧靠中间的一间卧室里。他有自己的书房和陈列室。

罗德里赫的房间在最西侧,窗台向南,有一个小阳台。他的琴房在三楼,那也是他的书房。

奥地利把她带进了二楼的东侧一间小间,有扇小小的窗可以看到花园的一个角落。

“柜子里放着女佣的裙子,”罗德里赫说,他扫了眼匈牙利身上那条灰色的粗布衣服,“换好了之后我会告诉你你需要做什么。”

他正要关门,被伊丽莎白叫住了:“奥地利,你对我没有任何疑问吗?”

“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叫我‘您’,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门关上了。






12 练舞

 

“我发现你总是不自觉地含胸,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靠在客厅宽大的座椅上看书,他的眼睛在书上,可他却在挑剔伊丽莎白的姿态。伊丽莎白擦灰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自在地挺起她的背:

“我不那么觉得,我就是这样站的。”

“你看上去像是在努力掩饰自己的发育,海德薇莉小姐。”

伊丽莎白脸有点红:“这真不是一个先生应该对女士说的,埃德尔斯坦先生。”

“前提是这位女士足够像个女士。”罗德里赫说,“海德薇莉小姐,你会跳舞吗?”

“这是在挖苦我吗?”伊丽莎白把擦银器的布扔在桌上有些不悦地看着罗德里赫。

“不是。”罗德里赫说,“你还是对我太戒备了,海德薇莉小姐,我是在邀请你学习跳舞,这会为纠正你的体态有帮助。”

“我没时间学这些。”伊莉莎白仰着头,尝试让自己没有罗德里赫说的那样驼背,“光是打扫您这漂亮的大房子就够花我一整天的时间了,我还得挤出那么分秒去关心一下我家贵族们写给我的信。”

“他们有给你写信吗?”罗德里赫放下了他手里书。伊丽莎白感觉被刺痛了:“邮差来的时候您都出去了。”

“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您真不应该过于关心这些。”伊丽莎白说,“这是我的事。”

“可能您还没注意到,海德薇莉小姐,但现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你之前尝试偷偷回特兰西瓦尼亚的事,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3]

他放下了书,站了起来。他的腰杆真的挺得很直,伊丽莎白想。他把伊丽莎白手边的抹布拿得远了一点。伊丽莎白有些紧张。她那时还没走出维也纳的地界就被带了回来,罗德里赫丝毫没有怪罪她,她还以为他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但是罗德里赫并没有对她施以暴力或者更严厉的苛责,他只是走了伊丽莎白面前,然后拉起了她的手。

“我们都知道没有人给你写信——除了基尔伯特,我很高兴你没有赴约,现在不是打猎的好时候。不如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吧。舞蹈会纠正你的仪态。”

伊丽莎白被他过分的揭发和未预见的平和弄得有些恼火,她竟然觉得她更希望看到罗德里赫为她的出逃大吵大闹一番,但罗德里赫似乎觉得让她学会跳舞就是他今天这一天最重要的任务了。至于令人失望的特兰西瓦尼亚,以及潜伏在匈牙利境内的叛乱,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希望他的屋子里有个像样的女士罢了。

“您会后悔带我跳舞的。”她报复地点了两下脚,做出对罗德里赫靴子的袭击的铺垫。

“没有人是天生的舞者。”罗德里赫说,“您只是需要练习。”

“如果你想对我温柔些的话,你应该多笑笑。”

“你又忘记对我用‘您’了,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说,他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跟着我的节奏。”他说。

他的唇间抖出几个音符,他的鼻腔制造了一种共鸣,柔和的声音打压了伊丽莎白刚要腾起的不满。他轻哼着调子,带着伊丽莎白一前一后。他侧过身,引导她的手臂弯出一个更修长的弧度。她第一次注意到她的裙摆原来可以这样优雅地摆动,跟着他的衣摆,在客厅的中央划出好看的弧度。他纠正着她手指的曲线,轻轻触碰她指肚上被刀剑磨出的老茧。

她的不满消散了,她突然意识到罗德里赫离她太近了,这竟然让她没办法再把他当成完全的奥地利——他比她稍微高一些,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巴,他的脖颈。他就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漂亮。她在罗德里赫制造的曲调里思考着。啊,她也许该更恨他一些。他的军队就驻扎在她的王国里。她不过是个奴隶,一个尊严不再的丧家犬。她应该更恨他一些的。

丧家犬——不会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女士,罗德里赫总是说她可以更像个女士。如果抛去那些烦扰的事,土耳其、波兰……她只是这样在大厅里和罗德里赫舞蹈——她不讨厌,她很享受,她甚至愿意就这样一直和他跳下去,她从没想过她会那么擅长跳舞。也许跳舞和战斗是一样的,毕竟都是要求身体的灵活度。她想她开始掌握窍门了。

“你做得很好。”罗德里赫说。他嘴角有个小小的弧度,那是只有贴近他的舞伴才能发现的。

“谢谢,先生。”

“我们也许应该经常是这样,我很享受。”

“我也是,先生。”

“很快会有别的孩子住进来。”罗德里赫说,他嘴里的调子消失了,可他们的节奏还没有乱,“她会和你一起分担家务。”

伊丽莎白停了下来,她突然没办法再跟着“拍子”走。

她退到小桌边,努力和罗德里赫保持距离。

“这场战争快结束了。”罗德里赫也停了下来,“意大利终将属于我。[4]你为什么皱着眉,海德薇莉小姐?你应该高兴,你不用一个人照料这么大一间屋子了。”

“我为什么要高兴?我难道不该为她感到悲伤吗?”她反问。她想她的不愉快以及很明显了,但是罗德里赫并不打算顺着她的意思走。

“你对这些事还是太情绪化了。”罗德里赫说,“你应该想想,如果奥地利富裕,你的人民也会过得更好。”

克制。停顿。她吐出口气。

“如果没有你,我的人民本就可以过得很好。”她的语调并不平稳,她的手心在冒汗。

“真的吗?我以为我救了你。我没有让你流落到异教徒手中,我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话又是一刀砍在她的自尊上。她彻底忘记了刚才那短暂的平和,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到底怎么才能说出这样无耻残忍的话,奥地——”

“这不是女士该说的话。”罗德里赫还是那样的慢条斯理,“我不想和你争吵了,海德薇莉小姐,这让我头痛。”然后他平静地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娃娃似得,在他眼前发着幼稚的火,这比什么羞辱都让人恶心。她噎着半晌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我无所谓我会不会跳舞。我根本不想学这个。我恨这里的一切。”

“我知道。但是我们都不能为这做出任何改变不是吗?”

然后他不再搭理她的反驳,拿起书径直走向三楼的琴房倒腾他的小提琴[5]去了。她的喉咙连着耳朵都烧了起来,催促着她抓起手边的银器就要扔——但在扔出去之前,奥地利完美的苛责又冒了出来,逼得她忍住了。她又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睁开眼,听见楼上的琴房里有旋律传出,那些音符落在地板上,挤压着她所有战斗的冲动。

“我真希望你可以同我决斗。”她咬着牙低声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剑丢失了,或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被迫套在这条裙子里的那副让人耻辱的身子,她可以同他决斗并且毫不留情地击败他。

但音符里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回应。





 

13 女仆守则中有一条唯命是从准则

 

神圣罗马喜欢意大利。

距离那次练舞后的争吵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伊丽莎白还住在那个小间里。她刚刚把这句话记在了她的杂务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她把本子塞进了她的衣柜里,然后停在了窗户边。从那扇小窗看出去,神圣罗马正躲在一棵树下,偷偷看院子里正在画花坛的意大利。她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感觉一股暖流流过她的胸口一直到指尖——

“海德薇莉小姐。”罗德里赫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背后冒了出来,她惊得抖了一下,随后她迅速收拾起表情,稍有些冷淡(又或者端庄了些)地转过脸:“您有什么事吗?”

但罗德里赫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看向伊丽莎白的窗户,尝试理解她刚才在看什么: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神圣罗马喜欢意大利。”他说,“我发现你总是在看他们。”

“这很可爱不是吗?”她表情柔和了一点,侧过脸,他们都能看到两个孩子现在靠近了对方,神圣罗马拿起了意大利的画笔,“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他们到底也还是孩子。”

“你真的那么觉得吗?”

“意大利还会为了饭不好吃而掉眼泪,这还不够孩子气吗?”她扭过头,调子里有些嗔怪的愉快,但对上了罗德里赫那寡情薄义的脸后,她收回了笑容,“当然,我知道你是不鼓励这样的事的,一切和国家无关的举动都不应该存在在这栋屋子里。要知道,如果您要拆散他们,留着安慰意大利的人是我。”

“我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为什么?您不总说,过分的感情用事没有价值吗?”

罗德里赫转向了她,她又自觉地移开了视线,盯着房间角落里不怎么好看的椅子。

“我的确以前是那么说的,但现在阻止他们也已经晚了。”罗德里赫说,“如果他们不得不为这件事后悔,那不会是因为我的阻碍。”

然后他不说话了,两个人有些尴尬地在房间里沉默,间或能听到意大利从花园里传出来软糯的声音,而神圣罗马在大声说着什么,语气蛮横又难堪。意大利叫了起来,往往这时屋里两个稍微大一些的人该出去阻止了,但伊丽莎白没有动,罗德里赫也没有。他看着窗框,然后打量了一下伊丽莎白的房间,似乎在找话题。

“你和意大利是朋友吗?”他突然问。

“哦,我们……”伊丽莎白脑海里迅速略过罗德里赫的各类“意气用事无用论”,她谨慎地斟酌了一下,“她单纯是威尼斯的时候是个讨厌的小鬼,不过现在我发现她确实很可爱。”她知道罗德里赫以为意大利是女孩。

“所以你们是朋友。”

“按照您比较喜欢的说法,应该是‘暂时’是朋友。”

“您很在意我的想法?”

“我住在这里,您是这里的主人,我很难不去在意您的想法。这又是什么不妥吗?”

罗德里赫珉起了嘴唇,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不过在过去的这几十年里她开始摸清了罗德里赫的套路:一切国家利益优先、不要产生太私人的感情……诸如此类。实际上,她发现他确实是对的。他是整个大陆上最克制的国家典范,几乎有着最理智的脑子。放下了最开始的成见之后,她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在恰当的场合微笑,在合适的时候皱眉,一些常规用语比如“太好了”、“是的,是这样”、“我很喜欢”,这些话基本上可以用在各类宫廷会面。当然,她现在也学会了挺直脊背、放慢脚步,以免又被罗德里赫挑出来说三道四。要知道,罗德里赫为了纠正意大利的站姿,还在他的背上绑小小的木头十字。

罗德里赫不打算对伊丽莎白刚才的那番话做评价了,他依然僵直着背站在那里,有些生硬的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海德薇莉小姐,我给你定了新的裙子。已经送到了,就在我的书房。”

“谢谢。”伊丽莎白说,微微低了低头,“有给意大利的吗?”

“不,我只给你定了。意大利的衣服够多了。我希望你现在换上它,我们可以到院子里坐坐,散散步。”

伊丽莎白抬起头,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这是什么奇怪的命令吗?”

“是下午茶的邀请。”罗德里赫说,“您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我想我们两个也应该好好聊一聊。”

伊丽莎白扬起了眉毛:“你需要匈牙利人的军队吗?我知道现在局势很紧张。”

罗德里赫抿着他的嘴唇,伊丽莎白在等一个清淡的承认。

“不,不是为了军队。”罗德里赫说,伊丽莎白相信罗德里赫在说谎。

“不了,先生,我还要干活。”伊丽莎白说。

“我说的是实话,我确实不是为了军队。”

“那是为了什么?税收?你知道我没办法控制贵族。”

“只是一位先生邀请一位女士罢了。”罗德里赫说,“但如果您坚持拒绝的话,我也不会强迫。”

这一回他用的是敬语,伊丽莎白看着他的眼睛,她的戒备被罗德里赫的眼神剥掉了一层。不管过去多久,她发现她都没法真正的恨那张脸。她强迫自己把那张脸换成“奥地利”这个冷冰冰的名字,免得自己就这样放松了警惕。

“不了。先生,至少不是今天。”她说,“我确定不是今天。”

“那如果您哪天工作做完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喝杯茶。”

“也许吧。”伊丽莎白说,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带子,然后侧过身绕开了罗德里赫。她走下楼的时候撞到了红着脸乱窜的神圣罗马,那孩子草草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没影了。伊丽莎白停在楼梯底端,抬起头,看到罗德里赫站在楼梯最上面一层注视着她。






14他清扫炉灰

 

罗德里赫输了个彻底[6]。他现在站在伊丽莎白旁边和她一起清理厨房。他的动作非常笨拙,声音里带着些气音,伊丽莎白侧过脸。

“您不去和神圣罗马道别吗?”

“没这个必要。他们走了挺好,安静多了。”罗德里赫说。

“您在生气吗?”

罗德里赫手上的动作停住了,他扭过头:“你怎么会那么说?”

“我猜的。”伊丽莎白说。她正在弯着腰清理炉子。这个活儿一贯很脏,但是她习惯了:“今天晚上意大利一定会哭的不行。也许该让她吃点好吃的。”她说,又滴流眼珠转了转,“不过至少她还有机会尝一尝爱情的滋味。我总以为这在我们这些……你知道,我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罗德里赫沉默着也蹲在了炉子边,他看着伊丽莎白的动作。伊丽莎白的脸已经被弄脏了,她侧过头看着罗德里赫:“您该躲远一点,会把您衣服弄脏的。”

“海德薇莉小姐,我注意到我之前送你的衣服,你从来都没有穿过。”

“那个款式太奥地利了,而且看上去很贵重。”伊丽莎白说,“我穿着会很奇怪。”

“这是在说让我不那么难堪的假话吗?”

伊丽莎白笑了,她没有回答罗德里赫:“您今天累了,该早点休息。”

“你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是吗?我不那么觉得。”

罗德里赫沉默了一会儿,他蹲的腿有些麻——确实,他的衣服也被弄脏了一点。

“你变得更像西欧人了,伊丽莎白。”

她抬起头,他不常这样叫他、他几乎没有这样叫过她。他总是叫她海德薇莉小姐、或者匈牙利。

“这是您的功劳。如果这是件好事的话。”伊丽莎白说。罗德里赫看着她脏兮兮的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看懂您了,但大部分时候这只是种错觉。您想说什么?”伊丽莎白说,她不自觉地把手掌翻了过去,让稍微没那么黑乎乎的手背向着罗德里赫。

罗德里赫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的领子。

“伊丽莎白,以后你叫我罗德里赫就可以了。”他说。

伊丽莎白手里的钳子掉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罗德里赫。罗德里赫是认真的,她困惑地眯着眼,尝试能从罗德里赫寡淡的面孔里看出点别的东西。

“还有,如果你想,你可以回匈牙利。我不会阻拦。”他说。

也许是战争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波西米亚的暴乱给了他心理阴影,又可能是因为神圣罗马的离开让他有些怅然若失以至于昏了头。伊丽莎白不得不站起来确认她没有听错。

“这是什么玩笑吗?”

“伊丽莎白,这一百年下来了,你觉得我喜欢开玩笑吗?”

“这是国王的决定吗?这是为了防止匈牙利叛乱吗?”

“你想的太多了。”罗德里赫说,“我觉得你不用继续呆在这里了,匈牙利有一定的自治权,我没必要把你关在这儿。但如果你很享受打扫卫生,那另当别论。”

“你知道我可能会尝试独立。”

“我毫不怀疑。”

“那为什么?”

“你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了许多东西,伊丽莎白,也许你们贵族的初衷已经达成了。”罗德里赫说,“也许贵族们会不赞成我的决定,但我看不出我把你关在这座房子里的意义了。也许我的国王还在有这样的幻想,想着你或者匈牙利能真正变成德意志民族的一部分,不过我知道这只是幻想。”

“也许偶尔战败对您有好处。”伊丽莎白继续倒腾着炉灰,“您似乎变得亲切一些了。”

“你随时可以离开。”罗德里赫说。

“知道了,先生。”

他离开了厨房。而她头一次感到了她面对罗德里赫时囤积在胸口的委屈和愤怒正在逐渐消失。[7]





15他确实是位绅士,但她从来都不是淑女

 

他出现在了伊丽莎白的屋子外,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伊丽莎白位于布达城的住所。

伊丽莎白站在门口,她并没有礼貌地邀请他进屋。

“伊丽莎白小姐,我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如果你还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出于礼貌,你现在应该邀请我进屋。”罗德里赫说。他漂亮的红色高跟鞋鞋跟都被弄脏了。与平常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个包裹,那包裹似乎太重了,以至于他走路都没有平时那样从容了。

“这可不是对女士说话的态度。”伊丽莎白说,“有什么事吗,先生?”

“你知道现在哈布斯堡帮助你不再分裂了吧?”罗德里赫说,“我想在我让你回到布达城那么久之后,这恰好是个再次见面的时机。”

伊丽莎白和他对视着,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我觉得匈牙利人现在对哈布斯堡可没有好感。你们抓走了我的女英雄兹里尼·伊洛娜[8]、打败了她的儿子[9],让贵族放弃特权和独立的想法,放任士兵骚扰居民[10]——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她托着下巴,好像突然想了起来,“‘我们要把这个王国逐渐德意志化,要在那些不安分的匈牙利人血液中注入新的德意志血液,令他们永远热爱、永远效忠皇帝陛下’。是这样吗?我希望我没有记错。”她特意用了一种颇为奥地利宫廷的姿态大声念着哈布斯堡大臣的台词。

罗德里赫被她噎住了。他的视线移开,停留在门框上好一会儿。

“如果这造成了你的不快,我很抱歉。但伊丽莎白,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事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可是了不起的奥地利大人。”伊丽莎白后撤一步,她知道她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她听上去很尖锐,但是她并不打算做出改变,反倒是有些做作地邀请罗德里赫进屋,“我还是让您进来吧,先生,只怕您被这里满溢出来的匈牙利寒酸气给伤着。”

罗德里赫走进了屋,他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较为舒适的位子。

“我不会为奥地利人的残忍辩护,伊丽莎白。但现在并不是你独立的好机会,土耳其还没放弃,只有哈布斯堡可以保护你。[11]

伊丽莎白收起了她有些讥讽的笑容:“你说得话和贵族们教我的一模一样。”她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卖国贼。

“不过我并不是来继续从你这里压榨什么的,伊丽莎白,我不希望再和你继续有这些争吵了,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伊丽莎白坐下了:“这是认真的吗?我第一次从你这里听到这样的话,罗德里赫。”

“我会去说服国王改善对匈牙利的政策。”他说,“我们不应该做敌人。”

“是因为法国给你的压力吗?”伊丽莎白说。

“不完全是。我也没法否认完全没有。你是位聪明的女士,伊丽莎白,很让人尊敬。”

“不,我是一个毫无能力毫无地位对于你来说无所谓的存在。你不需要对我说那些好听的话——你笑什么。”

“也许我让你回到匈牙利平原,你就又有点刚见面时的凶劲儿了,伊丽莎白。我只是在笑这个罢了。”罗德里赫收起了笑,“实际上,与其说你对我毫无价值,不如说恰恰相反,我很尊重你,伊丽莎白。我也一直都恨欣赏你对国民的热爱和对自由的忠诚。但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民众的稳定?和平?还是拥有自由却没有保障?你真的认为在目前的这个情境下,这两者可以并存吗?”

她沉默了。她知道罗德里赫在暗示什么。她看着她摆在裙子上的手背,细腻的皮肤突然又刺激了她,她突然感觉呼吸不畅,是她的胸衣造成的,也可能是因为房子里缺少循环的空气。

她避开了罗德里赫的问题。她的视线逃到了罗德里赫的手边,她又注意到了那个包裹。

“那是什么?”她问。

“这是送给你的。”罗德里赫说。

“这是贿赂吗?”

“这是我的承诺。”

罗德里赫把包裹放在了伊丽莎白手上,他站起来,背过身。

伊丽莎白感受到了包裹的重量。

“这是什么,我不会接受黄金的。”

罗德里赫没有解释,他等着伊丽莎白拆开那个包裹。伊丽莎白把包裹放在她粗布裙子上。她解开了包裹。包裹里的东西落了出来,她触电似得抖了一下,那沉重的金属块顺着她腿绷出来的裙子弧度一路滚到了地上。它摔在伊丽莎白脚上,但她忽略了疼痛。

钝器的声音总算让罗德里赫回过了头。

“它、为什么在你这里?”她的声音一瞬间有些哑了,砂土混着百年前的血丝味划破了她的喉咙。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她不敢再看地上的剑——父亲的剑、阿尔帕德的剑、匈牙利人的剑——可她也不敢看站在她面前的奥地利,她怕他看见自己的眼红,她怕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就落在他的眼前。

罗德里赫走得近了些,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剑。

“显然,土耳其人喜欢收集战利品。我们一直攻入了伊斯坦布尔[12]。”他看着地上的剑,“我听意大利说,你在和土耳其的最后一战失去了它,然后我在土耳其的住所发现了它。”

她恐慌地感受到滚热的泪水正在划破她的脸颊。她垂着头努力用她的棕发挡住,但没有用,因为罗德里赫蹲了下来。他拾起了那把古旧的剑,半蹲着,把它放回了伊丽莎白——或说是伊斯特万——的手里。

“这是奥地利对匈牙利的承诺。”他说,“我不知道我的政府我的国王还会对匈牙利人做出什么,但是这是我本人对你的承诺。”

她强迫自己的泪止住了,她攥着剑。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本人的承诺’说话了。”她说,“你说过我们永远都不会是绝对的朋友。你永远都是奥地利,我也只可能是匈牙利。”

“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匈牙利。”罗德里赫说,“你是糟透了的女仆。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打扫我的屋子了。明明剑更适合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偏要把你塞给我。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接受了。”

“我宁可相信你这么说只是为了收买我让我帮你对付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

“我不否认,但我也不会阻止你战斗的权力了。”

伊丽莎白扑哧地笑了,她和罗德里赫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把那个只会满口‘我是奥地利,我不和人做朋友’的罗德里赫先生藏到哪里去了?”

“我并没打算和你交朋友。”罗德里赫转过身,“我只是需要你在必要的时候带上骑兵出战罢了。”

伊丽莎白把剑贴在自己的胸口,感受金属器里传出的某种震动。她看着罗德里赫有些固执的背,停不住自己眉眼弯起的动作。

“我第一次发现,您竟然还有些可爱。”她说。

“你不该说这些的,伊丽莎白小姐。”罗德里赫说。

她们就在这拥挤的小屋里站着。她看着他衣服背后的纹路,也许她总希望她对他恨的更深一点,但不知不觉中,她也变得像他了。而他似乎也变了。他甚至变得会耳朵发红,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她真希望她能恨得更深一些,恨得更真一些。可是胸口突如其来迸发出的悸动拖拽着她身为匈牙利的人格。她发现她恨不起来了。

“这是我的承诺。匈牙利人的剑会为您而战。”

她被箍在裙撑里仍然单膝落地,罗德里赫终于转过了身。她低着头,一瞬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领主与骑士的年代。[13]






16 回廊[14]

 

签署和约的时候伊丽莎白在场,罗德里赫当然也在。当然最重要的对手是基尔伯特。他坐在他的外交大臣边上,不怀好意地看着伊丽莎白和罗德里赫。

伊丽莎白瞪了回去。她还套着一身不合适的军装,引得在场的男性都瘪着嘴看她。罗德里赫和玛丽亚·特雷西亚都对这目光视而不见,玛丽亚·特雷西亚的盛怒藏在她的胸衣里。她被英国人的无所谓以及普鲁士人的无耻给气得几乎要了命,但罗德里赫已经没力气再打下去了。

大概讨论了大半个钟头,伊丽莎白终于厌烦了那些男人的目光。她站了起来,从大厅的侧门溜了出去。

她站在一个角落里整理她的领子,一个惨白的影子挡住了她面前的光。

“好久不见。”那个影子说。

“我们去年才在战场上见过。你难道忘了吗?”

“当然没有,任何人都忘不了那个血腥的场景。你带着你的骑兵队差点把本大爷的脑袋砍下来。”

伊丽莎白抬起头,基尔伯特扶着剑站在她面前。说实话,他好像真的长不大似的——当然了,他比神圣罗马那个小崽子要好得多,但就算身材拉高了些,脸上的表情和几百年前他刚出生不久的样子一模一样。

“反正,这次还是普鲁士的大胜利。看你那副表情,很不甘心啊。”

“如果你只是想要奚落我的话,我可要提醒你,那一战是匈牙利人赢了。”

“那一局不算。”基尔伯特说,他大咧咧地转了一圈,突然凑近了伊丽莎白,“你现在到底叫什么?伊斯特万?伊丽莎白?匈牙利?还是奥地利行省?”

伊丽莎白用剑柄狠狠戳了一下基尔伯特的肚子。

“再打一次依然会是我赢。”伊丽莎白说。她绕开了基尔伯特,基尔伯特跟了上来。

“我其实没想通。”基尔伯特说,“你到底怎么就变成他那一边的。我还以为你是整个欧洲最不喜欢罗德里赫的人之一。”

“总会成长的。”伊丽莎白停住了,她转过身看着基尔伯特,“只可惜我成长了,可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饥荒?过度征兵?不合理税收?”

“都没有,他只是尊重了我作为女性依然可以上战场的冲动。”

基尔伯特眯起了他的红眼睛,他打量着她。

“我看不出为什么会有任何人限制你上战场。我就没有见过你输过。”

“你明明见过。你到底是想要怎样羞辱我?”

“我只是觉得你居然乐意做他的剑,那只是罗德里赫罢了。你只要想就可以独立。”

“我也许现在不那么急着独立,他已经给了我充分的自由。”

基尔伯特大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在空荡荡只有画像的回廊里转了一圈,冲撞在伊丽莎白的身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说,“我塞给‘奥地利的女仆’的那些狩猎邀请信你一封也没有回,你就算穿着这一身——你也不像是匈牙利了。”

伊丽莎白猛地抽出了剑,基尔伯特向后跳了两步躲开了。

“嘁——他到底给了你什么?”

“我的生存方式和你不一样,条顿。”她厉声说,用剑指着基尔伯特,“你知道我孤军奋战的结果。我被屠城,我被抛弃,我连一匹回家的马都没有,我已经不可能再像那样再来一遍了。”

“你只是没那个胆子而已,罗德里赫那个白痴给你的脑子里灌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后他突然停住了,因为指着他的那把剑垂了下来。

“抱歉。”伊丽莎白说,她把她右边垂下来的头发摆在了耳后,“普鲁士,你一直呆在这里不要紧吗?你是主角。”

基尔伯特看着她。

“你现在连说话都像他。”他的舌头舔了舔他的上牙床,“你没劲透了。”

他转过身大步走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冲上去给他背后砍上一刀,延续某个夏天未完成的决斗。

但是她的剑还是塞回了剑鞘里,她刚要转身,听见长廊的尽头又冒出了一阵沙哑的笑。

“你真是没劲透了,伊斯特万!”







17 玛丽亚·特蕾西亚

 

玛丽亚·特雷西亚举办的舞会空前盛大,好些匈牙利的贵族都来了[15]。就像奥地利人常做的那样,玛丽亚·特雷西亚最高兴干的事就是拉扯这些不同族的贵族爱上对方。所有哈布斯堡都是天生的媒婆,玛丽亚·特雷西亚——不管她再怎么特立独行,她依然逃不掉她血液里遗传的那点牵红线的性子。

她此时正拉着伊丽莎白的手,看着眼前的人整齐划一地转圈。

“……要是我的国家也像你这样就好了。”玛丽亚·特雷西亚说,“女人总是更能理解对方,当然,罗德里赫很好,可他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哦对了,亲爱的匈牙利,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她指着那些公爵伯爵一个个叫名字,可伊丽莎白一个都记不住。

“我不知道、陛下,”伊丽莎白喝了点酒,她也被感染地有些兴高采烈,她穿着最好的裙子和玛丽亚·特雷西亚坐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真的喜欢谁,我觉得国家应该做不到这一点——”

“哦你听上去就跟罗德里赫似的,我之前那么问他他也那么说。不要告诉我你活了那么久连一次亲吻都没有吧?”

“我可能再公元13世纪吻过某个骑士的女儿。”伊丽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那时我都没弄清楚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声点小声点。”玛丽亚·特雷西亚说,“要是被主教听见有你好受的……那你就没有喜欢谁吗?那么多英俊的奥地利人——就算不结婚,调调情也是好的。”

“我想我也不可能结婚。”伊丽莎白说。

她们一起注视着罗德里赫出现在舞池边缘,他拉着一个姑娘的手,相当熟练地带着她跳舞。

“实际上,我连跳舞都是罗德里赫教的。”伊丽莎白说。

“那不正好?你们倒是很合适。”玛丽亚·特雷西亚一下子来了兴致,她拍着手,叫来旁边的人,让他们把罗德里赫喊过来。

“哦这绝对没有可能。”伊丽莎白突然清醒了,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绝不可能的,我们都是国家和地区。太复杂了。不如让我和宫廷里任何一个骑士——”

“罗德里赫!你过来!”玛丽亚·特雷西亚冲着罗德里赫招手,“你是不是还没有邀请过伊丽莎白跳舞?”她怪罪着她的国家,指责他的礼节,罗德里赫板着张脸接受喝醉了的女王的责骂,当女王说尽性了,他才转过头看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突然脸有些红,她被女王的举动弄得尴尬极了。

“我今天喝的有点多,有点累了。”她跌跌撞撞地抱着裙子站了起来,“陛下,也许我真的该早些准备休息了。”

“哦,别这样亲爱的,你得给罗德里赫一个机会。”

罗德里赫点了点头,他向她伸出手。

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罗德里赫的手上。他带着她走到了舞池边缘。一支新的曲子将要开始。她能感到她的身体因为酒精和莫名的害羞而有些发热,她能闻到香水的气味,白色点缀着金色的宫殿可以看得很清楚,贵族们层层叠叠的衣服和假发在她面前晃着,扑面而来的是富足的欧洲上流社会的气质——不再是作为女仆,也不再是停留在布达城谈不上多值得骄傲的宫殿里——

就好像是小时候的某个怪梦。她跻身于欧洲最富丽堂皇的典礼,不再是另一片大陆来的祸事——而且,几乎在那一瞬间,她要说服自己确实有些喜欢罗德里赫了。艺术品艺术品,她总那么在心里偷偷形容者奥地利。然后现在,这个精致之极的艺术品就那样带着一丝浅笑站在她面前。她满脑子都是那天的承诺,他带给她的剑。甚至就连曾经的女仆岁月都在玛丽亚·特雷西亚的宴会里加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她所有的恨意都消磨光了,她确信她胸口洋溢着的是一种名为爱慕的情绪,不可言说的仰慕,不可言说的喜悦——

可是当第一个音符落地,罗德里赫的脚尖开始点地时,大厅里的蜡烛光突然让她一阵眩晕。

精妙的旋律进不去,她耳朵里覆盖着的是马蹄声和某个人怪异的笑。

“伊丽莎白?”罗德里赫说。

“我、我果然还是觉得不大舒服。”她几乎是逃跑一样退出了舞池。

罗德里赫抬头看向座位上方的玛丽亚·特雷西亚。他轻轻耸肩膀,而他的女王端庄严肃地用嘴角叹了声气。

  




 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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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526年,土耳其攻破匈牙利后,奥地利乘乱取得匈牙利控制的波西米亚(捷克)以及土耳其还未控制的匈牙利领土。9月10日,土耳其人烧杀抢劫后离开匈牙利首都打道回府,匈牙利王位空虚(国王在先前战死),国内陷入内乱。

[2]十二年的内战结束,匈牙利两大家族签订《瓦劳德条约》,王国被一分为二,亚诺什获得三分之二匈牙利,斐迪南获得西部和克罗地亚。1541年,奥地利和土耳其为夺取匈牙利发生冲突,最后奥地利放弃了占领匈牙利全境。最终国家被分裂为三份,奥斯阿曼土耳其占领大部分地区,包括布达城和埋葬贤王的塞克什堡;哈布斯堡家族控制西部,并缴岁币。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建立特兰西瓦尼亚公国,作为土耳其附庸(特兰西瓦尼亚根本没有统一的能力)。

[3] 1551年,被分裂给土耳其的特兰西尼亚公国的久尔吉驱逐了亚诺什二世,秘密联系奥地利的斐迪南一世,请求他接管公国以摆脱土耳其的控制,但最终并没能得到答复。久尔吉临终前:“我要是能够同斐迪南商谈一次就好了,我在乎的真的是布达城和匈牙利,我真的是在为光复它们而寻求合适的办法!”5年后,斐迪南尝试挑衅土耳其,但是失败,不得不签订《德里纳波伊和约》。——假设伊丽莎白曾经在1551年前后尝试回到特兰西瓦尼亚。

[4] 1949-1559,意大利战争。1159年卡托-康布雷西条约签署,意大利战争结束,哈布斯堡确立了其在米兰、西西里、那不勒斯、撒丁岛的统治地位。虽然动画中多次暗示意呆和威尼斯的联系,但由于威尼斯还需要很久才会变成奥地利的附庸,因此还是假设意大利战争后双子被分别带到的哈布斯堡的奥地利和哈布斯堡的西班牙。

[5] 1556年,有关于小提琴最早的记载。

[6] 1648年,三十年战争结束,《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署,欧洲现代国际关系中的主权国家概念确立,民族国家兴起。小少爷被德意志诸邦抛弃,那些国家宣布成为主权国家,对应动画。这一集是神罗和意呆分开的时候。

[7]三十年战争后,奥地利实际上加强了对匈牙利的控制,以防止匈牙利也像哈布斯堡控制的其他地区一样闹事。但是对应动画中的感情,尝试让奥地利对伊丽莎白放松了控制以满足他自己更加私人的情感。尽管我并不认为这里产生了爱情,但伊丽莎白和费里西安诺可能确实让奥地利变得更像人了。

[8] 1685年,蒙卡茨堡保卫战,由匈牙利女英雄兹里尼·伊洛娜指挥,抵抗哈布斯堡王朝入侵三年之久。抵抗失败后,母子被带到维也纳,伊洛娜被剥夺拉科奇·费伦茨(这是匈牙利历史上最著名的反抗者将领之一)的抚养权。

[9] 1703-1705年,由拉科齐·费伦茨领导的匈牙利起义军趁奥地利陷入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夺回了大部分匈牙利土地并且成立了自己的匈牙利联邦。1707年,匈牙利人在奥诺德召开会议,宣布哈布斯堡王朝在匈牙利统治结束,选举拉科奇为匈牙利王国的国王。但是在1711年,贵族趁拉科奇不在,和哈布斯堡签订《索特马尔和约》,匈牙利成为哈布斯堡的一个省,奥斯曼土耳其所占领的泰迈什地区也重新回归匈牙利。哈布斯堡王朝还获得了塞尔维亚和瓦拉几亚的部分领土。这标志着匈牙利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的彻底失败,拉科奇在外流亡24年,最后于母亲合葬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10] 1687年,匈牙利贵族领主在国会上放弃了自由选举国王的权利和《金玺诏书》的部分特权。哈布斯堡占领土耳其曾经的控制区域,对匈牙利进行军事占领。奥地利士兵住进百姓家里,骚扰居民。哈布斯堡王朝将匈牙利的土地随便赏赐给奥地利贵族和将领。哈布斯堡国务大臣、枢机主教洛尼奇:“我们要把这个王国逐渐德意志化,要在那些不安分的匈牙利人血液中注入新的德意志血液,令他们永远热爱、永远效忠皇帝陛下”。

[11]在英国的调解下,哈布斯堡王朝与奥斯曼土耳其签订《卡罗维茨和约》,土耳其放弃泰迈什地区以外的整个匈牙利。

[12] 1683年9月12日,维也纳围城发生,土耳其25万大军包围维也纳,围困维也纳超过两个月,直到波兰-立陶宛联邦和赶来的德意志军队解围。土耳其惨败,损失超过10万人。

[13] 18世纪,奥地利放弃暴政,匈牙利贵族则在利益和特权受到维护的情况下拥护哈布斯堡,放弃国王选举权,匈牙利天主教会受到优待,成为匈牙利最富有、最具有影响力的阶层。为了迎合哈布斯堡家族,匈牙利大贵族召开国徽,通过“王位继承法”,规定女性子嗣也有资格继承匈牙利王位。作为回报,哈布斯堡王朝赏赐大贵族大量爵位、封地和勋章。

[14] 1740年,哈布斯堡的查理六世逝世,女儿玛利亚·特雷西亚成为奥地利女大公、匈牙利女王及波西米亚女王。1741年六月,因为普鲁士的压力,23岁的玛利亚·特雷西亚抱着孩子在匈牙利国会求救,承诺给匈牙利贵族特权,匈牙利议会决定提供10万人军队。玛利亚·特雷西亚之后的对外战争中,匈牙利贵族们坚定站在女王侧,为女王提供了最精锐的骑兵。

[15]作为对匈牙利人的回报,玛丽亚·特雷西亚对匈牙利非常好,她不断给匈牙利贵族加官晋爵,在布达城修建自己的宫殿(虽然她根本没在那里住过),出席晚宴舞会,撮合婚事、牵线搭桥。直到1764年(也就是抱着孩子再议会哭的20年后,她尝试废除匈牙利贵族的免税特权无果,三年后玛利亚绕过匈牙利贵族发布诏令,统一规定了匈牙利各地农奴按照土地的数量和质量标准承担赋税和劳役,实际上剥夺了匈牙利贵族、领主自行制定赋税标准的权利,但遭到了抵制。在之后的十年,女王派遣专员监督,强制执行,之后这一诏令一直执行到1848年。由于这个,双方关系逐渐冷淡,但是因为哈布斯堡当时的重点在西欧与法国争霸,因此没有与匈牙利贵族出现大的摩擦。


*

我尝试合理化了意呆进入哈布斯堡的时间,并没有完全把他当成威尼斯。至于伊丽莎白,我并没有让她一开始就那么喜欢罗德里赫,为了让感情能铺垫的稍微自然一点,在和意共同做女仆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和罗德里赫关系很好。虽然动画里在这个时期她就开始调戏小少爷给人家带猫耳,但是我还是没有采用这样的感情线路。

在中篇当中,最初的罗德里赫依然贯彻着他在上一部分里的那些处事原则,但是不管是出于孤独后寻求同伴的本能还是因为在意伊丽莎白,他开始更多在情感上注意到伊丽莎白,并且被她的那种性格给带跑了一点点。因为我觉得原作里罗德里赫真的还是很喜欢伊丽莎白的。至于伊丽莎白被罗德里赫影响在漫画里也很明显,变得圆滑了,还有崇拜罗德里赫,想要无条件保护罗德里赫……为了让这份伊丽莎白作为寄人篱下者对宗主国的仰慕更加顺理成章,我让罗德里赫找回了伊丽莎白失去的珍贵之物。尽管在中篇结束时伊丽莎白头脑混乱逃跑了,但是在情感上已经不能忽视罗德里赫对她的重要性了。


*一个时间线上的问题是,我让伊丽莎白在玛利亚·特蕾西亚上台前就不再做罗德里赫的女佣,这个主要是因为适当的自由我认为对他们建立感情比较好,也符合18世纪哈布斯堡对匈牙利放宽一点的背景,另一个原因是原作中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里,伊丽莎白是被玛利亚特蕾西亚请来的,所以我觉得那里也可能已经不是女仆了。

但是意大利长大的时候,801还是穿着女仆装,可意大利要长大那也该是拿破仑战争之后了,这里可能是有点bug,不过我不打算改了。因为就算801不再做女仆,她也一直都是哈布斯堡的疆域范围内,所以很可能也是见证了意大利长大,至于女仆装这个,我觉得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后面会看到当意大利开始闹独立战争的时候,匈牙利也被感染了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起义规模,用最少的人最快的速度打退了奥地利的镇压)。

(匈牙利的一生都可以概括成:站错队的欧陆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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