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渐失控

关于我

烂人写手 烛了火大

A Journal of Murder

By Guido Mista

盖多·米斯达的杀手日记

 

 

星期五 xx年12月18日 午

蹲点实在太无聊了,随便记一点,干完这票烧掉。

大早被叫到店里,我昨天才回到那不勒斯,今天就又要干活——我已经错过了前天的圣热内罗节,难道还得错过圣诞节吗!唉,没办法,优秀的杀手就是单太多,我只能自我安慰能者多劳。

P党那边的MR.B比我早到,我推门进去时他正在喝茶。他比我略年长几岁,留着一头整齐发亮的黑色短发,穿着一身抢眼的白西装,衬衣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胸口的纹身。见我进来,就叫了杯美式咖啡。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他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茶,更偏向于咖啡。

B慢条斯理的,并不着急。他不急,我也更不急了。

后来店里买早饭的人走空了,店老板的MR.F把店关了,走到了后面的厨房里。MR.B把壶里最后一点喝完,茶杯轻磕在碟子上。我知道他要讲事了。

任务很简单,说实话,比我昨天刚做完的那单简单多了。但比起昨天那单也需要更有耐心。不过好在我是不缺耐心的。曾经我在一艘船上的仓库里蹲了大半个月,也不觉得烦躁。唯一的麻烦是,这次的对象是个女人,我原则上是不对女人和孩子出手的,MR.B看上去也有些为难,他不断跟我解释她的危害的确有些大,我逐渐被说服了。为了保护更多姑娘,我只能痛下杀手了。

这一单给的价也很高,有钱能使鬼推磨,老话是有他的道理的。何况这次上面给我准备了房子,还挺高档,刚才试了下浴缸,感觉这辈子没那么享受过。权当度假,提前两天就来住着好了。

 

米斯达坐在一间高档公寓的书桌前,嘴里嚼着口香糖,拿着个活页笔记本写着。他脚边放着一个小箱子,衣服已经被取出来挂在柜子里了,有些空,箱底还放着些速写本,便携的枪支刀具藏在箱子的夹层里。

米斯达蹲点候着的是X集团的Madam C ,她明面上是某奢侈品品牌的老总,实际上背地里在做投机军火生意,这威胁到了P党的直接利益,也会导致那不勒斯社会混乱、党派纠纷严重。米斯达清楚,如果有什么疏忽,背锅的就是他。他还年轻,英俊潇洒,生有所恋——这世上有太多漂亮姑娘小伙他还没遇见。所以这个任务再怎么样也不能失败。

两张Madam C的照片夹在笔记本里,那是个侧脸刚毅的女人,扎着个紧紧的发髻,约莫三十岁出头,离过一次婚,目前独居。米斯达对她的长相已经烂熟于心,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工作关系,他很愿意请她去喝上一杯。

照片背面写着505,是这位Madam C的情人住的公寓房间号,不知处于什么原因,他们似乎是地下情人,偷偷摸摸地偶尔见一面。在这种情况下Madam C的警卫会松得多,进屋后更不会带保镖,给他们的暗杀提供了极好的机会。米斯达就住在这505的对面。他记了几笔,合上本子把它塞进了箱子的夹层里里,然后提起箱子,打算去踩个点。

他从来箱不离身,裤腰里也卡着惯用的手枪。用风衣一遮就挡住了。

他下了楼,穿过停车坪。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对门公寓的门禁卡,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站在门前打电话,一边想着该如何混进去。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他带着帽子看不清脸,走了过来,拉开了门,看到他站在那里,也不急着关门,候着他

米斯达拿着电话嗯嗯啊啊地点头哈腰,又对着那金发的男人做出一个拜托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一定演的很自然。那哥们显然被说服了,继续帮他留着门,他假装挂断电话,感激地点了点头。

他们进了电梯,米斯达按下了五楼。那小哥站在一旁不动。

“你是几楼?”米斯达问。

“我也是五楼。”对方声音冷冷的。

米斯达打量着他。

他个子不高,看上去很瘦,皮肤很白(作为南欧来说可以算是病态的白了),金发长长的编了个辫子在脑后。穿着衬衣休闲裤,背着个深蓝色的包。米斯达估摸他是还是个学生。

电梯门开了,那人一句话不说在米斯达前走出了电梯。

米斯达慢慢地跟在后面,他看到那孩子在505前停住了。

欸?

欸???

然后男人掏出了一把钥匙,插入了锁孔。

米斯达愣在他背后。

他注意到了米斯达的视线,扭过头。

“先生,怎么了吗?”

米斯达一时语塞。

“如果你要找Daisy小姐,最好等后天再来,她现在不在。”那小哥冲着米斯达身旁504的门点了点头,说完,拉开了门。

“乔鲁诺?你回来了?”505传出女声,“我还以为你会回来得更晚。”

“我今天没去图书馆,毕竟期末论文已经写完了。”米斯达听着,皱起了眉头。

他果然是个大学生。

剩下的声音被关在了门里,米斯达有些失落地转身回到电梯里。他掂量着,那公寓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声,但那声音太年轻了,不像是C该有的声音。何况他想不出这样普通的男孩会和一个商业巨鳄是情人。

但按照情报这两人该是地下情人的关系。

米斯达回公寓一路上都在想着,手里的箱子都变得沉重了。

可能是包养的小白脸也说不定,不是吗?

他回到公寓里,赶紧趴到了窗口,拿着望远镜躲在窗边角落里望着。他正对着对面505的卧室和客厅,他看到两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他先看到了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人,短发染得花里胡哨的,绚烂无比,她穿着紧身的连衣短裙,正在整理茶具,那个男孩已经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书。米斯达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大概过了十五分钟,米斯达眼睛有些累了,那男孩放下了书,抬起脸和身侧的女人说话。

Madam C的品味太好了。

那一刻米斯达脑子里只能如此感叹。他觉得自己那贫瘠的词汇量一定是无法描述他此时的心情和那男孩的外貌。但放下望远镜后,他还是兴冲冲地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星期五 xx年12月18日 晚

……这种时候绝不能一时性起,这票平平稳稳地干完就是一个漫长又美好的圣诞假期在等着我不是吗?

牢记我自创的M氏杀手准则第一条,与对象保持距离。

但那小子太好看了,我如果是一个富得流油三十如狼的中年妇女我也一定会去包养。

我打赌他不是一个那不勒斯本地人,也许是北欧、不,也可能是西欧人,不过似乎还混着东方血统?我没怎么见过东亚人,这么妄下定论可能太不负责了。他的脸型很好看,像是考古博物馆里女神雕像,挺拔精致也不乏柔和。拿女神的雕像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任何粗犷强壮这样的词汇都与他沾不上边——要那么形容他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侮辱。他就那么坐在客厅里,等着夕阳洒在他的金发上,肆无忌惮地吸引着对窗的我。

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也同样的年轻。也许也是被Madam C包养的?也可能是借宿的朋友?她也很漂亮,但是不及那个男孩。他们太年轻了,我想应该不到20岁,最多二十一岁。哦,他们就是这样,漂亮又年轻。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都差点快忘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我都开始要为他感到惋惜了。哦天,我真希望他不是用心爱着Madam C,我可不想让那么漂亮的孩子落泪。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卷入那么残酷的世道呢?他看上去似乎就与这肮脏的地下世界无缘。

但他一直都是冷冷的面孔,虽然这样也很好看。我希望他能笑笑。毕竟这里可是那不勒斯不是吗!

Madam C如果能好好地做她的奢侈品生意就好了,她的小情人也不会在几日后痛哭流涕了。但也幸亏她淌了这浑水我才有幸见到他不是吗?

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异性恋,应该是双性恋,我肯定还有机会。

我现在开始希望他能早早地走出女朋友死亡的悲剧了,如果他能忘记Madam C也许我们还能去海边做个日光浴,改善一下他的肤色,我想他会爱上我的腹肌的。

天,我居然写了那么多,而且都和我的任务没有关系!

说起来,他叫什么?我听到那个女孩叫他Giorno,是我想的这个拼法吗?但是如果跟他搭话的时候直接那么叫他会被怀疑的,应该更加循序渐进。我有一种预感我一定能再见到他。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我现在需要做一个化名,我想。用本名也许会暴露。

 

 

 

 

星期六 xx年12月19日 晨

我一晚上都睡得很差,因为睡前一直在考虑到底该用什么化名。

当然,当然,我一直都紧盯着对面的窗子直到他们关灯拉上窗帘——这是我作为杀手的基本素养,但事实上他情人并不会在昨天出现,她最近的有关报道都可以看出她正在巴黎参加一个会议。

他很喜欢看书,他对待书的耐心就和我对金钱的耐心一样好,这首先证明了我们俩不是没有共性的,至少我们在某件事情上都有十足的耐心。也许我是有些惟利是图不择手段,是个出生贫民窟文化水平不高杀人不眨眼的流氓,但是我想Giuda Moretti一定会是个教养很好的来自西西里岛的中产阶级——失眠了半个晚上,我打算就那么自称了。

我不认为Madam C会很快出现,这也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她只要多活一天我就有多一点理由留在这里,希望她能圣诞节后再回来,让我能看到这孩子圣诞节幸福的样子。也许他那一天会笑吧。

 

米斯达有些郁郁寡欢地合上了本子。他的原则是从不动别人的男女朋友,当然他这个原则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他决定保守起见先把那个小哥在内心里称为G。他现在充其量只是羡慕地看着对面的那个别人家碗里的菜,羡慕地看着罢了,不会真的做什么。

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毕竟他要亲手干掉G的女朋友。

他早上靠着床头坐着,擦枪。

他每天都要花时间擦枪,这是必须的,他可以忍受自己的衣服一周找不到滚筒洗衣机但是他不能忍受他珍爱的枪支蒙上一星半点的灰。对面早早地拉开了窗帘,G又坐到了客厅里看书,米斯达擦枪时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不去拾起枕边的望远镜。大约十点,和G同居的女孩醒了。米斯达有些高兴,因为这两个年轻人是分房睡的。他在心里雀跃地肯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但是Madam C还挡在他们中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到了中午,他本想着不下楼了,可实在饿得受不了。对面两个年轻人也没出门,他们半小时前叫了披萨的外卖,吃得有声有色的。米斯达恹恹地提着箱子出门觅食。他在社区里转悠,看到了几家很不错的餐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了一家店。

看到菜单他脸上就有些绷不住了。价格很贵,并不是米斯达没钱,而是他过惯了节俭的生活(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存的那些钱除了买枪还能做什么)。穷酸日子过久了,就算有钱了吃顿好的也要勒紧裤腰带。

大概四十分钟后他从餐厅里走了出来,路过一家书吧。

他现在要配合自己的身份了,装模作样一番,在书堆里沾点书香气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他便提着那箱子走进了书屋里。这大概是最近五年来他第一次走进书店。书店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混着书页的味道。他找了本纪实文学——这大概是他唯一还能有点兴趣看进去的书。他注意到喝咖啡的地方有个明晃晃的金脑袋。

是G!米斯达在心里呐喊着。但绷着张严肃的学者面孔,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吗?”

面前的椅子被动了一下,G下意识警觉地抬起了头。

“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G摇了摇头,米斯达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他坐了下来,G手里拿着的书封皮上是德语,米斯达看不懂。他尝试着集中精力去看手上那本写满密密麻麻字母的枯燥读物,但根本抑制不住抬头的冲动,眼睛不断地瞟过去。

G突然抬头和他对上了眼,米斯达无处可逃被逮了个正着。G蹙着眉,然后开口了:

“你……是昨天那位先生吧,找Daisy小姐的那位。”

“你是……”米斯达眯着眼,假装不记得了,心里却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放下书而欢喜不已,“哦!是那位小哥啊,你没戴帽子我有点认不出,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好巧啊。”

“嗯,是我。”他也放下了书,“我之前从没见过你。你刚刚搬来这边吗?”

“是的。”米斯达点点头,“不过我昨天不是来找那位Daisy小姐,我走错门栋了,我是找另外一位先生。”

“这样啊,最后找到了吗?。”G说。

“找到了。今天出来了解了解这附近。我之前都在西西里岛,最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搬到了这里。这是很不错的社区,比那不勒斯大部分地方要安静。”

“我也那么认为。”

“我叫Giuda Moretti。”米斯达忙不迭地报上了自己酝酿已久的假名,“难得有幸就当交个朋友。”

G看着他,他有些紧张,这感觉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MR.B,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杀手,MR.B在他眼里就是个面试考官。现在G在他面前,也是同样的,不过性质稍稍不同罢了。

“我叫乔鲁诺。乔鲁诺·乔巴拿。”年轻人说,他还是很戒备,但他微微做出了个友好的笑,很公式,但足够好看。

米斯达真是越来越羡慕Madam C了。

“你不喝点什么吗?”他问。

“不用。”乔鲁诺摇摇头,“我还是学生,要节约钱,这种不必要的开销我就……”

“住在这样的社区还说这种话未免太苛求自己了吧?”

“那不是我的房子。”

这太矛盾了。米斯达想。房子是包养的,却喝不起一杯咖啡?

“我请你一杯吧。”他说,笑了,“虽然我也不算是富有,一杯咖啡的钱还是有的。像你这样的爱看书的人,不配一杯咖啡怎么行呢?”

乔鲁诺似乎想拒绝,抬起了手,然后犹豫了一下,抚了一下头发。

“谢谢。”他那么说,脸上带着浅笑。

米斯达想自己错了,他还是爱笑的,只是那笑太隐晦了,每次都得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细细寻觅一番才能发现。

 

星期六 xx年12月19日 晚

我自己也没料到那么快就能和他一起喝咖啡。我要推翻我早上的言论。

他不需要开怀大笑,浅笑就非常适合他了。

我没有猜错,他的名字就是那么拼的。乔鲁诺·乔巴拿,真是个好名字。

我们聊了很多,他是那不勒斯大学文学专业的学生(怪不得他看那么多书),不过学校已经放假了。他还会德语,是自学的。英语也很流利,甚至还懂一点法语,似乎是一个酒吧老板教的。这也许就是天赋吧。他正在看的书是尼采的《权力意志》,显然以我浅薄的思想理解不了,但他谈起书时话会变得多一下,不管他在说什么,我都很乐于听。

至于我,我真话假话都说了很多。事实上我很熟悉西西里岛,因为我父亲那边有很多亲戚在西西里,这让我的谎话变得很可信。乔鲁诺逐渐开始对我的话感兴趣了,这让我更得意了。但我避开了关于工作的话题,我还没想好Giuda Moretti是做什么工作的。乔鲁诺没有问,事实上他一直没问什么,是个乐于倾听的人。

我告诉他我就住在他对面的那栋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样是很不安全的行为,可是大概实在忍不住说一句真话吧。他蓝色的瞳孔那么明亮,让人无处可藏。我真希望我给他留下足够好的印象,这是这场谋杀里唯一能算作安慰的事了——的确,我杀了不少人,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当然希望人们都活得好好的。哦,这辩驳看上去真是无力又可笑。

老天,我都做了多少不理智的事啊,简直就像吃了蛋糕碟里的第四片蛋糕那样疯狂。

查了一下新闻,Madam C明天会议就结束了。也许从明天开始就要忙起来了。真是难以想象,自己究竟要对他做多过分的事啊。

神啊,我第一次为自己要杀人而想要忏悔。

不过你也不会在乎我这样的人的负罪感了吧。

 

 

 

 

星期日 xx年12月20日 晨

醒来后猛然发现离圣诞节已经那么近了,但今年也没有时间给我妈准备礼物。她还以为我在罗马的UniCredit SpA分行上班,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以她儿子的文化水平这辈子也不可能在那么高级的地方工作。不过我是从没有对我现在的生活产生什么不满,我能保障自己的人生安全,我的收入不菲,我还能期待什么更好的生活呢?何况除了有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过着全世界都羡慕的悠闲生活。

我把我的椅子和书桌移到了窗边,这样我可以继续监视着对面,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能看清那屋里有几个人,当Madam C出现时我就可以考虑把枪架起来。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女人——但不是Madam C,我忍不住拿起了望远镜。她一头灰褐色的短发,一身皮装,三十岁左右,手里拿着个蛋糕,我想是个邻居?她把蛋糕放在客厅,然后留了下来。

真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乔鲁诺一早上都没有看书,都在陪这个女人说话。

该死的,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米斯达写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写什么,便翻出箱子里的速写本。

这大概是他高中唯一拿到过A的课程,本子里画着各种各样的枪。他盯着空白页发愣,然后描摹起了印象里的乔鲁诺。

但不论铅笔如何比划,那都不是乔鲁诺。他贫乏的艺术才能不能把乔鲁诺任何一点的美好好表达出来——如果他真能画出那样真实的乔鲁诺,他早就不是靠枪杆子过活的人了。

他放弃了,又速写起乔鲁诺的窗台和阳台。

阳台上放着很多花,也许是那个和乔鲁诺同居的女孩放的,她一定很爱花,甚至把自己的头发也做出了花的影子。

他就这样描摹到了下午,忘记了饥饿。

他始终画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乔鲁诺。可是他又忍不住地画。也许这次任务结束他们的缘分也就点到为止了,他们也许不会再有比昨天更多的交流,但他也想要稍微能记住一点,人总是热爱美好的事物不是吗?而乔鲁诺就是这些事物的一份子。他那平和不惊的神态,指尖散发出的寂寞比任何的文艺电影都更吸引人。

大约五点,乔鲁诺和那个皮衣女人出去了,他有些失望,但他好歹还有事做。

他决定了,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画出一张能让自己满意的乔鲁诺。

真希望Madam C出现得越晚越好。

到了傍晚,米斯达终于饿了,他提着箱子下楼。

哦,走在前面的,是乔鲁诺!他当然认得出来!

“乔巴拿!”他叫了起来,他的理智都来不及阻止他。

乔鲁诺转过身,他和早上来屋里送蛋糕的女人走在一起,有些吃惊,看着他:“哦,Moretti先生。”米斯达愣了愣,哦对,自己化名是这个。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晚上好,乔巴拿。”

“Moretti先生,你现在是去吃晚饭吗?”

“是啊。”米斯达走向他们,尽量表现得自然。

“这位迷人的先生是谁啊?”那女人笑着问乔鲁诺。

“这是Giuda Moretti先生。”

“哦,是你昨天在书店遇到的那个?你是乔鲁诺的朋友?”

“算是吧?”米斯达说,试探地看着乔鲁诺,乔鲁诺默认了。

“那岂不是很好!我是乔鲁诺的邻居Daisy。”Daisy快活地说,凑近了盯着米斯达。她有着一双温和热情的大眼睛,柔和了她刻意给自己的外表强加的坚硬棱角。她还是上午那一身皮装,手里提着购物袋。他也挑衅地回看她,这让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旁边的乔鲁诺:“你和乔鲁诺是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正好我女朋友刚才说晚上有事来不了,我买了那么多吃的,也吃不完,一起来帮我们消灭好了。”

乔鲁诺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吓住了,米斯达当然也不例外,但Daisy却毫不觉得别扭,她说个没完,到最后似乎米斯达不去他家就是不尊重她。她和乔鲁诺完全是不一样的人。米斯达想,她真是快活又热情,她对于米斯达来说简直是个模范的南意大利姑娘。她一定是被很多人喜欢的那种。

米斯达本来只想和乔鲁诺打个招呼,奈何受不了这姑娘的穷追猛打,干脆就答应了。他跟着乔鲁诺和Daisy去了504。他有些抱歉,没带礼物。

“有什么关系。”Daisy一边说着一边把购物袋里的起司拿出来,“平安夜的时候记得带一瓶酒来我就原谅你了。你圣诞节的时候还会在吧,Moretti先生?”

“哦,当然。”米斯达说。

“那就一起吃大餐吧!乔鲁诺和特里休总是会和我们一起吃。”

“可这……”

“你那么客气做什么,我听乔鲁诺说你是西西里岛人?我也是那里长大的,大家都是老乡。”她动作麻利,熟练极了,又扭头跟乔鲁诺说,“叫特里休也来吧,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的。”

“她还没回来,她男朋友突然有事叫她出去。”乔鲁诺说。

“哦,真可惜,难得我回来怎么一个个都有事!还好有Moretti先生,不然那么多菜都不知道怎么消化。你住进来多久了?”

“前天刚搬过来。”米斯达实话实说。

“这样啊。”她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你和乔鲁诺不用一直呆在厨房,这点对我来说小意思,出去等着美味出炉就好了。”

米斯达来不及反应,就被乔鲁诺拉出了屋。

“Moretti先生,不好意思,那么突然地邀请你。”乔鲁诺在客厅坐下后说。

“不,没事啊,我很高兴。刚刚搬来就能交到朋友。还有,叫我Gui、Giuda就行了,我想我也不比你大几岁。”他差点说出了真名,及时改了口,“说起来,你圣诞节不回家?”

“嗯。”乔鲁诺说,“没什么好回去的。”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米斯达微微皱起了眉,但这也许不是什么好话题,他不应该继续问下去。

“所以你圣诞都在这里过?”

“上大学后住到了这边之后都是这样,Daisy小姐是个酒店的老板,她不介意做圣诞大餐。”

“看得出她很乐在其中。”米斯达说着,看向厨房。乔鲁诺坐得离他很近,膝盖碰在了一起,让他很紧张。乔鲁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米斯达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烫,突然找不出话说。两个人安静地坐在Daisy家的客厅里。

“西西里岛,也有黑手党吧?”坐了好一会儿,乔鲁诺突然开口了。

“欸?”米斯达一个激灵。

“南部到处都有黑手党。”乔鲁诺说,“但我一直都生活在那不勒斯,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西西里岛的黑手党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从第一次见到Moretti先生起,就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乔鲁诺说,他不看米斯达,怔怔地看着Daisy家的电视柜,“我小时候,被黑手党救过,而Moretti先生身上有和恩人相似的气场。”

“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啊,乔巴拿。”

他的直觉太可怕了,他这是在试探吗?米斯达想,冷汗顺着后颈滑到了衣服里。

“不要误会。”乔鲁诺说,“我只是觉得Moretti先生值得依靠和信赖,并不是要质疑Moretti先生是在从事非法工作。”

“我能当作夸奖收下吗?”

“请便。”乔鲁诺说,米斯达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努力把这些毛骨悚然的话化作一笔带过的玩笑。

“那么,西西里岛的黑手党什么样的?”

“我和他们接触不多。”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嗯。”乔鲁诺眯起了眼,米斯达知道自己并没有说服他。

 

星期日 xx年12月20日 晚

我现在手都还在抖。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能做一个黑白通吃的商业大佬的情人了。他很危险。也许现在还构不成威胁,但他年纪轻轻暴露出来的这种直觉已经非常致命了。难道是我杀的人太多血腥味没有洗干净?我不明白。

他说他被黑手党救过,他圣诞节是不回家的。我现在很困惑了,那他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他最初的表现让我以为他就是个无知的穷学生,可现在感觉变了。

他真的很危险。

哦,可是他还是那么吸引人!不如说越了解他就越觉得他吸引人了!危险!哦,做我这一行的人又怎么会被危险给吓到呢?危险,不就像是我的子弹带来的鲜血一般美丽吗?我甚至有点期待看到他那清澈的蓝瞳沾染污浊的红色。

现在我该做什么?我即将杀掉他的情人。这个孩子可能会恨我一辈子。何况他那么危险,我甚至可能会被报复。

可那又怎样?我们的缘分就不止于现在了不是吗?

我离开了Daisy家后(哦,她是个好姑娘,算是这一晚上的意外惊喜,她很健谈而且她的手艺很不错,是真的很不错),就一直监视着乔鲁诺。从我的阳台能观察到Daisy的客厅和阳台。我能看到她和乔鲁诺在阳台上聊天,然后乔鲁诺离开了她家,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坐在客厅里思考了很久,没有看书,没有喝水,就一直坐着。

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等Madam C吗?

但是直到晚上一点,也没有人再来,包括他同居的那个女孩。他站起身,拉上了窗帘。

今天Madam C也没有来。

他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发现我其实是来刺杀他爱人的?

这个任务比我想象得要困难。我竟然有一丝这样的担心。

我不该再和乔鲁诺有交集了。我的理智那么告诉我,我很清楚,我当然很明白!!可是瞧瞧,今天我离开的时候他主动要了我的手机号(当然不是工作用的那个)!这又是什么意思?乔鲁诺,你这是要把人逼疯吗!

我竟然被一个19岁的小鬼给绊住了。

 

 

 

 

星期一 xx年12月21日 晨

睡过了头,醒来已经是11点了。要死,万一这期间Madam C到了怎么办。我觉得我作为杀手的生活快被那迷人的臭小子搅乱了。

做了个很不好的梦,非常不好。我记不清梦里发生什么了,但几乎所有出现的物品都只有四样!这不是个好兆头,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这个任务需要早点结束,我不能再和乔鲁诺有更多的牵连。

天,我在说什么,我当然和他会有越来越多的瓜葛!!

不行,现在越来越矛盾了,我需要静静心。

该死的,乔鲁诺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要不要去阿玛尔菲海岸转转。

我拒绝不了!做不到!该死的该死的!

上帝啊,我该怎么办!我觉得我现在需要神明了,让他来帮我写下拒绝发出去。

 

十分钟后,米斯达出现在了505前。他踌躇着。

“你来找乔鲁诺吗?”

是那个叫特里休的姑娘,她一脸的没好气,眼圈红红的。

“嗯,是的。”米斯达有些缩手缩脚(哦天,他在干什么,他一个成年的优秀杀手居然还搞不定一个小孩!)。

“让一下,让我进去。”她吸了吸鼻子,推开了米斯达,气冲冲地把钥匙插进锁孔撞开了门。

屋里的乔鲁诺猛地站了起来,看到了特里休。

“哦,你回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特里休苦着脸,“乔治亚是个垃圾,当然你早就那么觉得了吧。”

“不,我没那么觉得。”

“不用安慰我了,乔鲁诺,家里还有啤酒吗?”

“有。”

“我真希望他能被车撞死。今天一天都不要来敲我的门。”

“我和Moretti先生约了要出去,要给你带晚饭吗?”

“不用,我饿死了也不要来管我。”

“我会给你带晚饭的,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他拥抱了一下特里休,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友好的吻。

“谢谢。”特里休说,推开了乔鲁诺,“我虽然不确定,但我想那个迷人的Moretti先生就站在门口,你赶紧去享受你美好的约会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别这么说,特里休。”

米斯达听见屋里猛地一声关门,很快乔鲁诺出现在了大门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Moretti先生。”

“我说过了叫我Giuda,如果不愿意,直接叫Moretti也可以,一直叫先生实在太让我难受了。”

“我很高兴你有空来,Giuda。”他改口了,然而这假名仍然让米斯达别扭,“你也可以就叫我乔鲁诺。”

“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阿玛尔菲海岸?”

“因为正好放假没什么事,去转一转。今天天气很好不是吗?”他说着,关上了门,“我也想要更了解你一些。”

他说话太直接了。米斯达想,老脸一红。

他们坐车到海边时已经下午三点了,乔鲁诺和他沉默无语地在波涛涌动的海边走着。空气里透着冬日的清冷,但阳光的确还算明媚。海边人不算很多。乔鲁诺松散的金发被海风吹去,划出几个好看的弧。

“Giuda,我昨天说得那些,你还记得吗?”

“哪些?”

“黑手党的那些。”

“记得。”印象深刻,都快失眠了,谢谢。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Giuda,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呢?”他停下了脚步,回头问米斯达,米斯达微微张了张嘴。

“不想告诉我吗?”米斯达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不,我只是——”

“不说也没关系。”乔鲁诺念念有词着,“这也不重要。Giuda Moretti,可以是个商人,可以是个作家,这都无所谓。”

他不明白乔鲁诺想说什么,他越来越紧张。乔鲁诺看穿他了吗?

“Giuda,你很吸引人。我不明白,我本来以为我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但是只是这短短的三天,我觉得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但你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看上去平庸?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接近那么平庸无奇的我?”

他顿住了,凑近了米斯达。他比米斯达矮,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米斯达。

“你到底是谁?”

他又退后了几步,拉远了距离打量着米斯达。

“这个箱子,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天你就一直提着,里面又装着什么?”

“乔鲁诺,你到底在说什么?”米斯达有些无力地挣扎着,他不敢看着那双蓝眼睛了。他的担心都成真了,他的噩梦果然是个预兆。他脑子迅速地转了起来,他必须糊弄过去。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出现?你那天和我同乘一个电梯绝不是偶然,之后每一次遇见的巧合也不是巧合。太不自然了,一切都太不自然了。”乔鲁诺说着,他气焰正旺,步步紧逼。

米斯达觉得自己被掐住了喉头,但脑子还在转。他觉得唯有撒一个更大的谎才能圆过去了,便装模作样地喊了起来:“天呐,乔鲁诺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是的,我需要一个解释,先生!”乔鲁诺高声说,阳光让他身上的一切都熠熠生辉,他比任何时候都看起来更加迷人。米斯达觉得自己快疯了,他果然不应该出来,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和这孩子有任何接触。他觉得他唯有闭着眼就此一搏地瞎说了。

“天呐,乔鲁诺,你看不出来吗!”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疯了,孤注一掷,“你非要逼我说出来吗?”

“说什么?”

“我现在爱上你了啊,你非要逼我那么承认吗?哦天,太让人害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别过头。

不,这也不是瞎说,这每一句都是真的不是吗?是诚恳的、货真价实的表白不是吗?当然可能程度的确有点重了,定义为“爱”有些太过分了。

“什么?”乔鲁诺愣住了,他的气息弱了下去,那让米斯达窒息的光芒也黯淡了些。

“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我亲爱的,让你感到恶心了吗?如果你不逼我我是不会说的。那天电梯里的巧合让我爱上你了啊!我想要接近你,全是因为这个啊!”虽然有些过分,但他继续演了下去。

“不,Giuda,你这是在开玩笑。”

“乔鲁诺,你一次次对一个可怜的外地商人进行严重的指控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是不是只有我怀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这里回到我偏僻的西西里岛你才相信我这样一个无趣的商人那样戏剧性地爱过你?”

“不,Giuda,你这是在掩饰。”

“你读了那么多书,却要指责我的恋爱我的一见钟情是场阴谋论吗?”米斯达的声音愤怒地颤抖起来了,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是真的被眼前的孩子伤透了心,“让自己不成熟的感情就这样暴露在这样美丽的日光下就已经让我非常痛苦了,你竟然还要指责我羞辱我是吗?”

乔鲁诺动摇了。

“你很狡猾,Giuda。”他说,“你有那么一瞬间说服我了。”

“一定要让我跳海你才能相信吗?你要羞辱我这个大人到什么地步?”

“那你告诉我你的箱子里装着什么?”

“……那可真是太让人害臊了。”

“Giuda,我现在依然不相信你。”

米斯达脸因为急躁和羞耻感而涨得通红,他弯下腰,单膝跪地,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他的计划不能失败。他这一单不能失败。

他打开了箱子。乔鲁诺俯下身。

箱子空空的,里面放着的速写本,整整齐齐。

“你不会想看的,亲爱的。这只是一个我的业余的兴趣爱好。”米斯达说。

乔鲁诺不理他,拿起一本,翻了翻,然后脸有些红了。

哦天,他看到了,那一定是我给他作的拙劣的画像。

“对不起,Giuda。我为我之前说得所有话道歉。”他把本子扔回箱子里,站了起来。

“哦天,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看来只能离开我的暂住地了。”

“不,我没有想要羞辱你,Giuda,对不起,是我太神经质了。”

“那么,对我的表白,你又要怎样答复呢?”米斯达痛苦地盖上了他的箱子,那些枪支和日志本还藏在箱子的夹层里。

“我很感动。”乔鲁诺扭过头,看着海。

“仅此而已?”

“也许不仅如此。”

“这是不是说我还可以继续抱有希望?”米斯达看着乔鲁诺。

他现在一定在想着Madam C。米斯达想,该死的,他本不该对有情人的人出手。这得怪乔鲁诺自己,他的直觉简直是怪物,要不是米斯达有过准备,不然他只能杀了乔鲁诺——那一定会让他痛苦很久。

“也许吧,Giuda。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米斯达直起身。

“不用再道歉了,我怎么会真的怨恨你呢。”他说着,伸手抚了抚乔鲁诺耳边的头发。反正他已经越界了。杀一个人是死刑,杀十个人也是死刑,他放弃了更多的思考。

“我想,也许我对你的关注不止于那些最初我以为存在的谜团。”乔鲁诺说,“你本身也很迷人,Giuda。”

很好,盖多·米斯达,你现在是个勾引有妇之夫的罪人了,上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你了。

 

他们大概在晚上九点回到社区,米斯达坚持要送乔鲁诺上楼。

“反正我已经暴露了,你不能再阻止我示好了。”

乔鲁诺没有抗议。他送他到了门口。

“我想特里休是不会想见到我的。”米斯达说。

“我想也是。”乔鲁诺说,“我给她带了面包,我希望她没睡。”

“明天我想我会去书店。”米斯达说。

“那我们到时候见。”乔鲁诺说。

看来Madam C今晚也不会出现了。米斯达想。

“我能吻你吗?”他忍不住问。

“今天算了吧,Giuda。”

“好吧,晚安。”

“晚安,亲爱的。”不等乔鲁诺说话,隔壁的门开了,女声传了出来,接着一双高跟鞋从504踏了出来。

“很抱歉我实在太忙了,圣诞节我一定会抽出时间的。”

“我能理解,希望你也注意身体。”

是她。

米斯达的大脑停止运转了。

“Madam C,好久不见。”他身边的男孩礼貌地说。

“乔鲁诺,真好,见到你真好。这位是?”她还扎着紧紧的发髻,穿着工作的套装,脸上的表情并不柔和。

“Giuda,新认识的朋友。”

“这样啊,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乔鲁诺你还是学生,不要睡太晚。”

“谢谢。晚安,Madam C。”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了电梯,关上了电梯门。

“Giuda?”

米斯达还愣在原地,木讷地看着那紧闭的电梯门。

“Giuda?”

“哦,没什么,我也得回去了。”

“嗯,晚安,明天见。”

 

星期一 xx年12月21日 夜

我现在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需要和MR.B联系,这他妈太混乱了,这一单老子不干了!

所以其实504才是目标?Daisy才是情人,很好,这也很解释得通,啊哈,她们是同性恋,所以她们在搞地下恋情。

那这个叫乔鲁诺·乔巴拿的孩子是什么情况?只是个心思细腻的局外人是吗?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结果对象完全搞错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用什么表情写我的日志。我已经联系了MR.B。我需要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

他回复了,约我第二天老时间老地点面谈。

我想明天我大概见不到乔鲁诺了。我好不容易和他有点进展——说实话,知道Madam C和他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时松了口气,至少我的罪孽少了点。

可是这个任务我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不管继续下去还是中止,我和乔鲁诺估计都到此为止了。实在太可惜了,我想他真的已经有些喜欢我了。

 

 

 

 

12月22日。

米斯达大早坐在了那家熟悉的咖啡店里,他不耐烦地抖着腿,柜台的MR.F看着他,问他要什么。

“什么也不要。我需要MR.B现在马上来。”

“他快了。”MR.F说,“今天早上店会一直关着,方便你们尽快谈。”

“我快要疯了,你们P党的情报部门有屎。”

MR.F送了他一杯美式咖啡和一块三明治。

MR.B在十五分钟后到了,他的刘海因为汗水紧贴在额头上。

“非常抱歉,已经查清楚了,因为Madam C之前离过婚,她的司机卖情报的时候没有想到她会是同性恋。”

“你们做情报的是忙着打牌去了吗?我他妈能不接这单了吗?”

“他已经被惩罚了,非常抱歉。现在你已经见到过Madam C了,所以我们还是需要你来完成这项任务,而且要在今年内完成,年初他们又要有一笔大交易。”

“如果我说不呢。”

“我们给你加价,翻两倍。”

米斯达痛苦地闭上了眼。

“三倍,我们给你原价的三倍。这件事情必须完成,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何况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如果你不做……”MR.B的声音沉了下去。

“说好了,三倍。”

“嗯。”MR.B诚恳地看着他,米斯达叹了口气。

钱是很肤浅的东西,而他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想他对乔鲁诺的喜欢也该是那么肤浅的,他有点疲惫了,如果他能在圣诞节前完成这任务,他可以轻松地抽身而出。再过三个星期他就能忘记乔鲁诺。

不管是那杯咖啡,还是膝盖抵膝盖的触感,还是海边的风,一定都能被他肤浅的脑忘得干干净净。

 

他在MR.F的店里吃了简餐当中饭。他开始重新考虑了起来,他现在必须把谋杀提上日程了,玩够了。他知道那附近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楼,住户很少。顶楼是开放的,那里视野很好。乔鲁诺他们住的五楼是那个高档公寓的最高层,504是复式结构,好像在顶楼有个露天的花园。如果Madam C能出现在那里,那射杀就是最简单不过了。

他现在只想早点完成任务,虽然乔鲁诺已经和这任务无关了,但他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乔鲁诺身上了。

狙击枪现在正锁在公寓的柜子里,他如果带着狙击枪解决掉这件事,应该杀掉Madam C后不会再回到公寓了,然后他要离开那不勒斯一段时间,因为乔鲁诺他们可能会供出他的长相(虽然这基本上也查不到他身上)。然后P党会行动起来,控制警方,再也不会调查下去,毕竟这里是那不勒斯不是吗?这一票可以干得很漂亮,不留痕迹。

他的胸口有点痛。他恼火地抓起箱子,坐车回去。

他走到楼下,看到了乔鲁诺。

“你不在书吧。”乔鲁诺说,“但我发现我还是想来见你。”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米斯达笑着说,心里却笑不出来。

“这不好笑,但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先生。”

他诚实地说着,让米斯达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上来吧。”米斯达说,“你在楼下等得够久了。”

“我可以去你的公寓?”乔鲁诺有些吃惊。

“为什么不行呢?”米斯达挑起了眉毛,“我想给你画像。凭空画画不好,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画一次吧。”

 

星期二 xx年12月22日 夜

我在浪费时间,我一整天没有去监视504,我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和乔鲁诺在屋里消磨。我从未那么投入地画什么,我始终不是个有这方面天赋的人,如果我是个艺术家就好了,那样我就能留住这一刻的乔鲁诺了。我也想过,为什么不拍照?为什么要拍照?那多没意思啊,让我通过我的手留下他多好。如果我过去把更多的时间放在画塑像上而不是画枪上就好了。

但乔鲁诺始终没有嘲笑过我糟糕的画技,他很耐心,他坐在阳台上,享受着阳光,而我则笨拙地捕捉他脸上那细微的美。

我从来没有料到一次无聊的谋杀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破事。

我并没有爱上乔鲁诺。当然没有。我只是欣赏他的美好而已,就像欣赏博物馆里的那些艺术品一样。

乔鲁诺晚上就回去了,留我在屋里填补那张画里的不足。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说起来,他是否注意到我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卧室和客厅?他那么细心的人一定注意到了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了呢?他已经不再是我的目标了。

 

 

 

 

星期三 xx年12月23日 

早上起盯着504一上午,什么收获也没有。而且我总是不自觉地会去看向505的窗口,我觉得我要疯了。乔鲁诺从没往我这边看过了,也许他真的没发现我可以监视他们?

午饭后去那座破楼踩点,的确很合适,不仅仅是可以射杀顶楼花园里的人,就连505和504的阳台也没问题。

离开了那座楼,我不知不觉去了乔鲁诺的住处,那个女孩也在,看上去已经没那么气势汹汹了。她甩了她差劲的男朋友,正在享受新晋的自由。

很快隔壁的Daisy也来了,做了圣诞曲奇,她再次邀请我们去她家吃圣诞大餐。

“今年也和往常一样,我们在顶楼的花园里吃,没问题吧?”她那么说。

我没有说话,我不需要做什么,她们自然地提供了一个暗杀的机会给我。但是该死的,我非得在平安夜动手吗?

“如果你能来就太好了,Moretti先生,我女朋友也会来,她一定会乐意认识你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欠我一瓶酒呢。”她说着大笑了起来,我笑不出。

乔鲁诺在盯着我,我知道我有些反常。

“那么就那么说定了,你可一定要来,Moretti先生。”她是个热爱交朋友的人,似乎从没考虑她女朋友并不会希望认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潜在的危险,我们对于Madam C来说一定都是潜在的危险),她大概不知道她的女友在从事着多么危险的副业。她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特里休也回房间打游戏,乔鲁诺在客厅陪着我。

“Giuda,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能怎么说,强颜欢笑。乔鲁诺大概明白我的难处,他并没有追问。

“一般你散心都会去哪里?”他问。

“酒吧。”如实说了,我已经疲于再对着乔鲁诺装模作样了。

“那晚上我们一起去吧。”乔鲁诺说,“这附近有一个酒吧。”

他大概是在笨拙地想要安慰我吧。求他不要再做更多事让我舍不得放手了。

 

米斯达只带了钱包就出门了,他的双手似乎从没那么轻松过。乔鲁诺说得酒吧叫Silver Chariot,一个银发的法国大叔开的。

“他是J. P. Polnareff先生,就是他教的我法语。”乔鲁诺说。

酒吧里人不多,他们在角落里的卡座。米斯达轻抿着一杯Bellini,乔鲁诺没有喝酒,只是看着他。

“之前我没有问过,为什么Giuda你不回家过圣诞呢?”

“太忙了,几年都没回去,就干脆不怎么回了。”米斯达说,“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我恨我继父,”乔鲁诺漫不经心地晃着他面前白水里的冰块,“我不愿意回去。”

“那特里休呢?那个和你住一起的女孩?”

“她没有家。她妈去世的时候给她留了那套公寓,她因为不想一个人住所以请我和她一起住,学校附近的房子房租不便宜。”

“你大学的学费是?”

“贷款的。”乔鲁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向家里要过钱了。这并不是很好的聊天话题。”

“是的,我很抱歉。”米斯达说,“我请你一杯吧?”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不喝酒。我不会喝酒。”

“看出来了。”米斯达笑了起来,“但凡事都会有第一次。”

“你终于笑了。”乔鲁诺说。

“难道我一晚上都是阴沉着脸?”

“是的。”

“那我得为我的扫兴向你道歉。”

“不用。”乔鲁诺说,“我并不扫兴,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那么沮丧。”

“大概是快到平安夜了吧。”米斯达说着,一饮而尽,靠在沙发上,“一旦过节就会生出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

乔鲁诺不应了,看着自己杯里的冰块慢慢化成水。

“我想,”他开口了,“我大概的确喜欢上你了,Giuda。”

“那你还真是倒霉啊,乔鲁诺。”米斯达苦笑了起来,把帽子盖在了眼睛上。

“为什么?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你很聪明,乔鲁诺,但你还是不了解我。”

“我们可以慢慢了解不是吗?”

“我大概没这个时间了。”米斯达说,他不知道为什么眼角一热,心口猛地被自己的话揪起了。如果这个对话进行下去,他可能没法对着乔鲁诺再说谎了。

“什么意思?你生病了吗?”

“不是。太复杂了,没法解释。。”他含糊得应付着。

“没关系。”乔鲁诺说,“这我不在乎。”

“我在乎。”米斯达说,“这是错误的,我不该对你表白,但是你逼我逼得太死了乔鲁诺,我只能把自己那罪恶的爱慕摆在你面前坦白。”

“别说了,Giuda,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更喜欢你。”

米斯达咽了咽唾沫,摘下了帽子,揉了揉自己的短发。

“你总是这样,乔鲁诺,你逼得太紧了。”

然而面前的孩子毫无愧色,好像看不见米斯达的苦处。

“这算什么意思呢?Giuda?现在我打算回握你的手时你又要甩开我?”

“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吧,对不起,亲爱的。”他说,站起身走到吧台,要了两杯酒,“这杯请你的。”

“这是什么?”

“Godfather。你不是对黑手党很有好感吗?请你尝尝他们的味儿。”米斯达说,尽量像是打趣,“而且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这杯酒替了吧。”

乔鲁诺点点头,一边把酒送到了嘴边,灌了下去,哆嗦了一下。

“你的确不会喝酒。”

“红酒还好,但这个里面是——”

“威士忌。”米斯达说,“试一试,也许以后就习惯了。”

他很年轻。他看着乔鲁诺试探地进一步尝试,想着。他不能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也许乔鲁诺野心勃勃、也许他身上带着危险的潜质,但这不是他让乔鲁诺被自己牵连的理由。他的手在桌下握紧了拳。

他抬起头,发现乔鲁诺已经快把第二杯喝得见底了。

“差不多得了,让你试试味道而已。”

“我没想到我还挺喜欢的。”

“你不会喝,不要乱喝。”他站起身夺下了乔鲁诺手上的杯子,乔鲁诺咬着唇,他脸有些红,绕开小桌坐在了米斯达旁边。他轻轻打了个嗝。

“那张画,能给我吗?”

“嗯?”

“昨天在你家你给我画得那张。”

“天,乔鲁诺,你的艺术审美太差劲了。”

“但我看人的眼光不差劲。”他自吹自擂着,扭过头看着米斯达,“不管你突然因为什么事情要收回你那天在海边说的话,我都不可能当它没发生过了。”

“哦天,乔鲁诺,你非要说这件事吗?”

“嗯,非说不可。”

他一下凑近了米斯达,气喷在了米斯达脸上。

“我喜欢你,Giuda。”

然后他扳住了米斯达的脸。米斯达叹了口气:“你喝醉了。”

“别误会,我没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我喜欢你。”

然后他强硬地吻了上去,无情地掐断了米斯达最后的理智。

那个吻太过糟糕了,毫无技巧可言,磕得米斯达牙疼。他反抓住乔鲁诺的胳膊,想要获得主导权,可是乔鲁诺的劲儿出奇得大,弄得他手腕痛。他们撕咬着,僵持了好一会儿,乔鲁诺终于放开了米斯达。

“我没想到接吻是这样的。”他擦着嘴边的血。

“你吻得太烂了。”米斯达说。

“凡是都有第一次,你挑起的,你要负责任教会我。”乔鲁诺说,板着脸,声音还是冷冷的,手却勾住了米斯达的腰。

“该死的。”米斯达咒骂着捧起乔鲁诺的脸,“你到底有多喜欢把人往死里逼?”

 

 

 

 

星期四 xx年12月24日 凌晨 

现在是凌晨两点,乔鲁诺已经睡死过去了。他喝了太多酒——我要反省,我没有看好他。也许最初的那个吻他只是被酒精带起的兴奋,而后面的事情估计他一概记不清了。

我现在坐在乔鲁诺的客厅里。我没有被酒精影响太多,我还很冷静。

我忍住了,至少我们没有上床。这是我的理智唯一能把控的事态了,而且乔鲁诺也根本没有力气再做那样大动作的事。我现在开始恨屋里的那个小子了,可我又恨不起来。他看起来不懂人心,可他又太懂了。也许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但他已经把我死死地攥住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和他再多相处一天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明天就要动手,然后永远地离开这里。

我可以真的去西西里岛,那里也有很多生意可以做,不是吗?留在这里只会让我愈发不堪。我现在很对不起Daisy,她人那么好,而我却要对她做那么残忍的事。但是这是工作,何况是Madam C扰乱了一切,她不该做这些投机生意的。她好好打理她的品牌照样赚得很多不是吗?虽然我也没资格指责别人钻到钱眼里了。

至于,乔鲁诺。

可恶,这一次的日志上,几乎有三分之二都是关于乔鲁诺。乔鲁诺。总是乔鲁诺!而他实际上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简直有魔力,就像海中的塞壬那样。已经不仅仅是事关他的脸了,他的整个灵魂都杂着浸人心脾的毒药。我没什么可对不起他的,除了让他喝酒喝到吐以外,真的没什么对不起他的。我喜欢上了他,然后我克制得放手了,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Love is patient, love is kind.我看的书不多,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已经把我最大限度的忍耐和善意交给了卧室里酣然入梦的臭小子了。

我明天不该再出现了。

 

他合上本子,放回箱子里,然后推开乔鲁诺卧室的门。

乔鲁诺和着衣服躺在床上,他睡得很沉,很安静。米斯达给他散开了头发,让那金发泻下来铺满枕头。他捡起地上乔鲁诺的外套,外套的口袋鼓鼓的,是乔鲁诺的钱包。他忍不住好奇心拿了出来,用手机的光照着,最后一次窥探乔鲁诺。

钱包里夹着一张男人的照片,灿烂的金发和乔鲁诺如出一辙,他的五官比乔鲁诺更有棱角更加挺拔,是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好看,然而他眼里的残忍和嘴角那抹令人不安的笑是乔鲁诺所不具有的。

这是他的生父吗?米斯达想。虽然他们长得很像,但他实在想不出乔鲁诺会露出和这照片上的男人相似的表情。

照片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P。

米斯达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想起乔鲁诺对黑手党的执着,内心涌起不好的预感。他把照片和纸条塞回钱包,放在了乔鲁诺的床头。

他始终还是不希望把乔鲁诺卷入那样的世界。

“你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他说,单膝跪在了床边,吻了吻乔鲁诺的手指。

 

 

第二天,乔鲁诺睡到了12点过,他从未那么放肆地睡过,平日设的严以律己的闹钟在酒精面前毫无作用。就连特里休都有些惊讶。

他昏昏沉沉地回想着前一晚,他记得他和Giuda在店里,Giuda莫名地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他喝了点酒,接着他们接吻,一遍又一遍的,接吻,接吻,色情暗示在他们周围弥漫,然后喝酒,喝酒,Giuda把他按在沙发上吻,而他则毫不示弱推开Giuda骑在他身上啃食他的喉结和锁骨。

然后Polnareff先生来了,把他从Giuda上拉开,Giuda看着他使劲地笑,抚弄他的刘海,然后他又继续喝酒。

再然后?

再然后他就不记得了。他的头还很痛,特里休不肯借他醒酒药,只给他倒了杯水。

“吃一堑长一智。”她说,“你还真是喜欢那位Moretti先生。”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最开始只是觉得他很可疑。”

“然后你就把自己折进去了。”

“嗯。我本来希望他会成为我接近黑手党的契机。”

“你还没放弃那件事啊。”

“当然没有。”他喝了口水,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了,“真没想到我也会那么狼狈。”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但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个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乔鲁诺。他那么喜欢你。”

“今天晚上见面大概会比较尴尬。”

“笑死我了,乔鲁诺,你居然会觉得尴尬。”

“我也是个人啊,特里休。不过我现在还在怀疑他,他昨天晚上说了很多让人在意的话。”他辩驳着,看向窗外,对面的窗帘还拉着。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问Giuda在干什么。隔了五分钟,Giuda回复了。

[在买酒,我欠Daisy的。]

[要帮忙吗?]

[不用,我下午大概六点过来。]

[我会跟Daisy小姐说的。还有,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小意思,以后别再那么喝了。]

[那你得看住我了。]

然后Giuda就不回复了。乔鲁诺躺在沙发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依然没有回复,他放弃了,坐起来开始看书,因为认识了Giuda,他的《权力意志》被搁置了好长时间。

他进入不到那异国的文字信息当中,他的的确确还在怀疑,他能感到Giuda身上潜伏着某种危险。Giuda就住在他对面,他们可以轻易地看到对方的房间,那么Giuda是不是早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便利?Giuda是否是在监视着这里?可也没道理,他为什么要监视呢?但那天去Giuda屋里的时候,他床头有一个望远镜,这当然让乔鲁诺在意。他被Giuda身上的秘密所吸引,不知不觉陷得有些深了,甚至在昨天卸下了防备和他在酒吧里尽情地接吻。

Giuda一定还藏着很多没同他讲,但他还有时间。他可以慢慢地去挖出Giuda藏着的秘密不是吗?

 

下午五点十分,Giuda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可能会晚到,让他们先去Daisy家坐着。

下午六点二十分,Madam C来了,送了Daisy一条拽地的礼裙。

下午七点,Giuda依然没来,Daisy提议先吃开胃菜。

晚上八点五十,他们吃完了最后一道甜品,乔鲁诺和特里休下楼到厨房洗碗。

期间,不管乔鲁诺怎么望,Giuda的房间的灯从没亮过。

晚上九点十分。

Daisy从楼顶传来一声尖叫。

 

 

END

 

 

 

 

 

 

 

 

 

 

 

星期四 xx年12月24日 夜 

我已经坐上了船前往西西里岛。我在上船前把我备用的电话卡扔到了海里,这样乔鲁诺也不必费心再联系我了。我的一个朋友会提供帮助让我在乡下暂时躲一阵,MR.B很高兴我能那么迅速地完成任务,他会派人去西西里岛把钱送给我。我想短时间内我是不会回那不勒斯了。

我做不到烧掉这个本子,虽然我明明很清楚这本子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我把画和酒留在了乔鲁诺家门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那么做,我也不知道我该写什么解释我的离开,我所能写的只有在那张画的角落留下一个G.M.的签名,Guido Mista,不过他大概永远都会误以为是Giuda Moretti吧。就让那个来自西西里岛的迷人的好先生永远地在那不勒斯死去吧。

这个平安夜实在太差劲了。

我竟然在这样的节日动手注定是要下地狱了,我还得舍弃那一切美好的事物背负着那么多生死债下地狱,想想就不寒而栗。然而生后事现在去考虑也是徒劳,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今天是星期四,24日,所有糟糕的事情都理所应当地发生了。

 

星期三 xx年12月30日  

我已拿到了报酬,很丰厚。但我内心依然空落落的。我无比怀念那个酒吧之夜,太痛苦,我这是在自我折磨。

我对Daisy的负罪感也还在,我毁了一个对我如此热情的女人的爱情和幸福,她看上去是真的与这黑暗的一切无关,比乔鲁诺还显得无辜。Madam C一定把她保护得很好,她能时刻对周围的陌生人都发出真挚的邀请,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这是一场灾难,对我,对她都是灾难。我甚至不能指责Madam C,不论她出于什么理由来搅局,都是我杀了她。

我果然不应该接这一单,不论处于什么立场我都不该杀女人,我的内心无法原谅自己。我那天扣动扳机时究竟在想什么?

我那时真是懦夫,当时净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这样的负罪感和失落感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星期六 xy年1月9日  

MR.B通知我事情已经彻底结束了,我没必要继续呆在西西里岛了,可是我不想回那不勒斯。

 

星期日 xy年2月14日  

该死,今天是情人节,我却花了一天的时间盯着这本子之前的内容看,纳兰迦问我去不去玩,我拒绝了。

哦乔鲁诺!

我为什么还记得这个名字!

我为什么还记得他指尖的味道!

为什么我他妈还要留着这本本子!!

这是情人节!!我却连一个约会也没有!无趣地在屋子里像个老人似的回忆那场圣诞节的噩梦!!

但那也不能叫做噩梦,至少和乔鲁诺有关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他就是那样美好的不真实的存在——哦也许我的回忆将他美化了。希望是我的回忆将他美化了。

我要把这本本子锁起来,眼不见心为净。

 

星期五 xy年4月30日  

不知道我为什么又看到了这本本子。我妈给我写了封信,问我工作怎么样(我骗她说我被调到了西西里的分行),机缘巧合我打开了那该死的箱子,然后看到了这本万恶的本子。

我特么又想起他长什么样了。

我居然当时没有抓紧时间和他上床!!我疯了吧?

我已经快半年没干过活了,真的是退休生活,我过去的积蓄很多,竟然真的能供我这样挥霍那么久。

乡间生活很无聊。

我必须烧了这本本子。

刚才拿着火柴比划了两下放弃了,做不到。

 

星期五 xy年8月20日 

我决定重出江湖了,MR.B联系了我,我现在正在回那不勒斯的船上,我们又约在了那家咖啡店。这本子留着,做一个警醒,我再也不能把感情置于工作中了。还有凡是和女人牵扯的单子也要尽力规避,我还是适合和男人决斗。

MR.B说他会带P党老板MR. G来。

我有点紧张。P党老板为什么要来见我呢?这次工作是有多重要?我有点手生,最好不要做难度太大的。(当然这大半年我还是有锻炼)

船靠岸了。我多久没回来了?

我想我还是深爱着这座城市。

Vedi Napoli e poi mori.

 

 

 

True End

 

 

 ——————————————————————————

圣诞节贺文解禁,它都印成无料了,相信好多人已经见过它了

里面有带过情人节,拿来凑个数,节日快乐(*๓´╰╯`๓)♡祝大家每天都能过得和茸米一样甜!比最甜的巧克力还要甜!祝各位早日脱团,积累素材后继续产粮!!

表白那段是烛式drama。

我觉得我平时就是那样的。

不小心把自己代入了٩(๑òωó๑)۶ 土下座∠( ᐛ 」∠)_

那天和荒野讨论的时候,真的觉得情人节是我的知识盲区……实在是什么也产不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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